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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小牛倌二十三（第1页）

部队医院的门口儿，高殿玉和刘巧翠在焦急地等待着，高连和曲万和也陪着一起等待结果，曲万生带着两个为高赛男输血的壮小伙子回去了。好在手术室里传来消息，高赛男基本度过了危险期，只是手术太过复杂，高赛男的一侧乳房全部切除，整个脖子和胸部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需要从臀部和大腿植皮，手术难度相当大。这台手术的复杂程度，对于蚊子咀军区医院是极大的挑战，也是他们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的。医院领导高度重视，从上到下，全力以赴抢救高赛男。

手术期间，高殿玉等人在手术室外如坐针毡，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高殿玉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嘴唇也被咬得有些紫，眼神中满是担忧和心疼。刘巧翠早已泣不成声，泪水湿透了衣襟，嘴里还喃喃着：“赛男啊，你一定要挺过来。”高连和曲万和则默默地站在一旁，不时安慰着他们。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时，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位医生战战兢兢走了出来，长达十四个小时的手术总算完成。众人立刻围了上去，眼神中满是期待。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却又带着欣慰地说：“手术——成功。”

医生话音刚落，就被门口等待的其他医生搀扶着离开了，他已经快站不住了。

“手术成功。”听到这个消息，高殿玉等人喜极而泣，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高连拍了拍高殿玉的肩膀，安慰道：“殿玉，孩子挺过来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接下来好好照顾她就行。”曲万和也在一旁附和着。

这时，护士走了出来，严肃地说：“病人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后续恢复过程会很艰难，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护士故意停顿一会儿，接着说:“根据目前的情况看，基本可以断定，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病人恢复意识之后，家属一定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因为病人的身体状况，尤其是一侧乳房切除，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恐怕病人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所以一定要做好防范措施。”

刘巧翠这时候顾不得哭了，她抓住护士的手问:“护士同志，那她以后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护士看着刘巧翠，耐心解释道：“目前手术还是挺成功的，等能下地了，让卫生员教你们做康复训练，后续的情况不好说。”

刘巧翠听到这个回答，稍微松了口气。高殿玉眉头却依旧紧皱，他知道，女儿接下来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痛。

在高赛男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高殿玉四处打听治疗和恢复的方法，刘巧翠则日夜守在女儿身旁。

终于，在手术后的第七天黎明，高赛男的眼睑在晨光中颤动，尚未完全睁开的眼里，突然迸出惊恐的嘶吼:“啊！狼！”

众人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刘巧翠赶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赛男，别怕，狼已经被打跑了，你现在在医院，安全了。”

高赛男眼神惊恐，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她的目光惊恐地四下扫射，然后又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当她看到缠着绷带的胸部时，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泪水夺眶而出。高殿玉心疼地说：“闺女，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高赛男哽咽着说：“爹，娘，我怎么了？”

刘巧翠赶紧握住高赛男的手:“闺女，别怕哈！”

高赛男惊慌失措:“娘，我怎么了？我是不是成废人了？我变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刘巧翠抹了抹眼泪，强装笑容道：“傻孩子，只要人活着就好，啥困难都能挺过去。”

高赛男情绪十分低落，把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接下来的日子里，高赛男对治疗十分抗拒，经常脾气。高殿玉和刘巧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想尽办法开导高赛男，希望她能重新燃起生活的勇气。可是，每当护士给她换药布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满身的伤痕和残缺的身体，情绪就会瞬间崩溃，大哭大闹起来，拒绝治疗:“我这个样子活着有啥意思，让我死吧！”

高殿玉凝视着女儿说:“绷带裹住的不仅是伤口，更是命运给我们重新拆封的机会。孩子，你是重新活过一回了。”

高赛男还是哭闹不止:“我不要活遭罪了，让我死吧！”

小牛倌虽然从曲万生那里得知高赛男脱离生命危险，但还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这天，她放牛回家，跟曲美学聊起高赛男的事情，两人异口同声:“我们去医院看看她吧。”

曲桂娥经历过这些事情后，格外小心，坚决反对两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走夜路。曲美学急中生智:“我回家找我哥领着我们一起去吧？”

曲桂娥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小牛倌和曲美学一起去找曲明清，曲明泽知道后，也跟着一起去了。

四个人一起来到蚊子咀部队医院，曲美学跟医院把守大门的人说明了情况，很快，护士带他们找到了高赛男的病房。此时的高赛男正在闹情绪，她拒绝吃饭，拒绝打针吃药。高殿玉在苦口婆心地劝导，刘巧翠在一边默默地抹眼泪，看到小牛倌他们来了，如同救命稻草:“代弟，你快去劝劝小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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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赛男看到小牛倌儿的一刹那，“哇”的一声又哭起来，小牛倌走到高赛男的身边。拉着高赛男的手:“赛男姐，好好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曲美学也凑到跟前:“赛男勇敢，好样的，不怕啊！”

高赛男哭累了，喘了口气:“代弟，我这个样子还怎么活呀？”

小牛倌安慰她说:“先别管啥样子，活着就有希望。”

曲美学说:“你都勇敢地活下来了，最可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往后的日子，没有什么可以吓到你，对不对？。”

小牛倌受到启:“还是四姐会说，那个令我们害怕的时刻一去不复返了，往后的日子都是平安。”

曲美学说:“是啊，赛男，你是最勇敢的姑娘，有多少人想死都不敢死，你连死都不怕，你还会怕什么呢？”

高赛男说:“可是我现在成残疾人了，别人会笑话我的。”

曲美学说:“何必去在乎别人的看法呢？你又不是为别人活着，你只要好好活出自己就行了。”

小牛倌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死了，你不怕死，你是最勇敢的人。”

高赛男听了小牛倌和曲美学的劝说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眼中的绝望也消散了不少。她微微点头，轻声说：“你们说得对，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这点伤痛和别人的眼光吗？”高殿玉和刘巧翠见女儿有了转变，眼中满是欣慰。

高赛男听见自己缝合的伤口在芽，像春天时犁头破开冻土的声音。莫非是自己真的重新活了，活在泥土里了，活成一株植物了。她好像猛然醒悟:活成一株植物又有什么不好呢？只要是生命，就有力量。

小牛倌看着高赛男态度转变，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小牛倌一直在想高赛男的遭遇。原本活泼开朗的赛男姐，经历了这样的事，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她意识到，生命如此脆弱又坚强，那些看似过不去的坎，只要有勇气面对，总会过去。回到家后，小牛倌变得比以往更加珍惜生活。放牛时，她会对着蓝天和草地诉说自己的感悟；看到村里孩子玩耍，她会感慨平凡日子的珍贵。

曲美学看到小牛倌的生活状态，既羡慕又可怜，羡慕的是:小牛倌看牛能赚很多粮食，远比一个成年男人一年出去扛活赚得多，比她自己上班当老师的工资高几十倍。可怜的是:小牛倌聪明的脑子被放牛耽误了，现在不能学习，将来的出路在哪里呢？她确定，就凭小牛倌那个脑子，上学一定学得比自己好得多。小牛倌的愿望只是当一个老师，只要能让她上学，这一点愿望保证能实现。但是小牛倌为了家人现在不能上学，还有很多的机会，比如到城里去学习，去学手艺，找轻松的工作等等，都是为了家人放弃了，小牛倌为了家人所付出的一切值得吗？她决定跟小牛倌好好谈一谈。

这天傍晚，曲美学把小牛倌拉到村头的老树下。“代弟，我想和你聊聊。”

曲美学认真地看着她，“你为家人放弃上学，放弃很多机会，真的值得吗？你这么聪明，要是能上学，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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