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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疏离（第1页）

黄昏时分，端木珩独自走向后院。他站在廊下，看着那道熟悉而又久违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上袖中藏的的一枚梅花香囊——八年了，香囊里面的药草早已失了香气。

上官徽背对着他，正在修剪一株梅枝。她穿着素净的藕荷色长裙，外罩一袭红色大氅，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身姿比八年前更加清瘦挺拔。

在经历过书房外内心的震荡后，她早已冷静了下来，仿佛一切都未生一般。只见她动作娴熟地剪去多余的枝条，每一剪都恰到好处。

端木珩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复杂。

“夫人。”他终是低声唤道。

上官徽身形微顿，转过身来，八年光阴，她眉眼依旧如画，却已不复他方归来时眼中的炽热。

这几年，可还好？他喉结微动，向前迈了一步。

“妾身很好，”上官徽却后退了一步，福身道：“将军凯旋，妾身还未道贺，恭喜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她的语气恭谨而疏离，“妾身已命挽梦备下热水，这一路风尘劳顿，将军想必累了，可先去沐浴更衣，稍作歇息。”

端木珩眸色一暗，脚步滞在原地。他望着她沉静而疏离的侧脸，唇齿微动，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你先歇息吧，我自己去就好。”

上官徽闻言，只是微微颔，目光却不曾离开地面，“妾身恭送将军。”

端木珩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上官徽望着他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她转身吩咐挽梦派人将热水给端木珩送去，自己则默默地回到了厢房。

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抹迷茫与哀伤。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等待，习惯了孤独，然而，当她终于盼到他的归来时，却现，他们之间，早已隔了千山万水。

她唇边浮起一抹哂笑，命运仿佛对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她刚刚从冰窟中逃出，转瞬又跌入了更幽深的寒渊之中。

端木珩此番不远千里将那女子带回洛阳，只怕……早已存了纳娶之心。那么她呢？当真要与别人共侍一夫吗？思绪至此，她缓缓阖上双眼，一滴清泪无声坠下，没入衣襟再无痕迹。

在这洛阳世族之中，三妻四妾本是常态，更是权贵之家维系地位、绵延子嗣的寻常手段。上官徽身为高门之女，照理应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上官氏一门，却偏偏是这朱门绣户中的异数。

自她祖父起，族中男子便以“一世一人”闻名洛阳。其父上官泰，即便在原配夫人萧翎病逝后的十余载漫长光阴里，也始终未曾续弦，更从未动过纳妾之念。而其兄上官玄，虽曾与郑家二小姐那段旧情闹得满城风雨，最终劳燕分飞，但在各自婚嫁之后，他也再未传出过任何风流韵事，终日唯以政务与剑术为伴。

上官徽自幼浸染于这般门风之中，自以为这“一世一人”已是常态。也正因如此，半月前当父亲上官泰竟欲将她许予萧承翊为侧室之时，她才会感到那般天崩地裂的震惊与抗拒。

如今，她虽侥幸挣脱了为人妾室的命运，却猝不及防地要面对自己夫君另纳新人的境况。何其讽刺！

窗外，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洒下清冷而柔和的光辉。一阵寒风拂过，吹得院中老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月上中天的时候，端木珩身着玄色长袍，伫立于庭院之中，身影几乎与廊下阴影融为一体，他眸光沉邃，无声地凝望着不远处那间仍亮着灯火的厢房。

这些年来，纵使远戍北疆，洛阳城中的密报却从未断绝。武安王府与郑氏的暗通曲款、上官氏的临阵转向、甚至她在这深院之中的起居点滴……皆在他掌握之中。更不必说，当他身陷重围生死一线之际，上官泰与萧承翊的那场密谋，以及——她心中那抹不曾褪去的旧影动向，他都了然于心。

他在阶前默立，任由夜露浸湿肩头。许久，他还是拾级而上，叩响了房门。

门内传来一声轻问。

短暂的沉默，长的仿佛又一个八年。随后，门轴轻响，被缓缓拉开。

烛光倾泻而出，映在上官徽素净的脸上，她只着一件月白色寝衣，丝松散地挽着，颊边还带着些许慵懒的倦意，见到他的刹那，她眸中掠过一丝惊诧，转瞬恢复了平静，她微微侧身，无言地让出一条路。

端木珩踏入房内，目光扫过屋内，屋内的布置和他离开前并无二致。

“八年不见，”他在案前坐下，打破了沉寂，“夫人竟连一杯待客的茶也吝啬了？

上官徽身形微顿，她未一语，转身步入内室，再出来时，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把白玉壶和一盏散着热气氤氲的青瓷茶盏。

“将军请用茶。”她将茶盏轻轻置于案上，动作轻柔而疏离。

端木珩端起茶盏，指尖感受到恰到好处得温热。他浅啜一口，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她的脸，试图从那平静的脸庞下，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波动与裂痕。然而，什么也没有，那张素净的脸庞宛若覆了一层薄冰。映着烛光，将所有情绪封冻其下，令他难以窥探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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