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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寒梅初绽,外祖临门(暮秋·辰时)
暮秋的风裹着碎雪粒子,第一次扫过永宁侯府的朱墙时,林微正蹲在栖凤院的梅树下,指尖捏着一片刚冒芽的花苞。这株老梅是原主生母留下的,枝桠苍劲如铁,往年要到冬至才开花,今年却反常地在十月底就鼓出了淡粉的花骨朵,连负责修剪花木的老园丁都啧啧称奇,说“是沾了姑娘的福气”。
林微却没这么乐观。昨夜月圆时,她枕下的凤凰玉佩烫了半宿,梦里全是模糊的凤鸣声,还有一片望不到边的火海——火海里站着个穿玄色祭服的女子,眉眼竟与铜镜里的自己有七分相似,只是额间嵌着一枚赤金凤凰印,抬手间便有霞光漫过天际。这梦太真实,真实到她醒来时,手心还残留着灼烧般的暖意,连带着梅树都似有感应,提前抽了芽。
“姑娘,姑娘!”春桃踩着积雪跑进来,棉鞋在青砖上打滑,脸色比外面的雪还白,“前院来人了,说……说夫人的兄长,也就是柳御史柳大人,带着好多人进府了,气势汹汹的,像是来寻仇的!”
林微指尖一顿,梅芽上的雪粒子簌簌落下。柳成业,柳氏的亲兄长,现任御史大夫,以刚正不阿闻名朝野——可只有侯府里的人才知道,这位“刚正”的御史,最是护短,当年柳氏嫁给林靖远,全靠他在朝堂上打点;后来林婉儿走失,他更是动用了半个御史台的力量寻找。如今林婉儿被禁足,柳氏必然是写信告了状,把林微说成了“祸乱侯府的妖女”。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雪,目光落在窗台上的青铜小炉上——炉里煮着的山楂麦芽水还冒着热气,是今早特意给张嬷嬷的小孙子熬的。那孩子上次积食刚好,昨夜又受了寒,林微便用现代的食疗方,加了些驱寒的生姜,包装成“家传的暖身汤”,让春桃送过去。此刻听到柳成业来犯,她竟先想起张嬷嬷的孙子:“春桃,先把这罐汤给张嬷嬷送去,让她给孩子趁热喝,说我晚些再去看他。”
“可柳大人那边……”春桃急得跺脚。
“急什么。”林微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墨色披风,系紧了领口,“他来是为林婉儿撑腰,又不是来拆侯府的。我若现在慌了,倒显得心虚了。”
话虽这么说,走到前院时,林微还是被眼前的阵仗惊了一下。正厅门口站着十几个穿皂衣的仆役,个个腰杆挺直,一看就是柳成业府上的护卫;台阶下停着一顶八抬大轿,轿帘绣着金线缠枝纹,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用的规制。而正厅里早已吵翻了天,柳成业的声音像惊雷似的撞在梁上:“林靖远!你糊涂啊!婉儿是你唯一的亲生女儿,你不护着她,反倒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假千金骑在她头上?传出去,整个京城都要笑你永宁侯府没人了!”
林微撩开披风的一角,缓步走进去。正厅里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钉在她身上——柳成业坐在主位旁的椅子上,身穿绯色官袍,面容与柳氏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更锐利,像鹰隼似的扫过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林靖远坐在主位,脸色铁青,手里的茶盏捏得指节白;柳氏坐在一旁,正用帕子擦眼泪,见林微进来,立刻放下帕子,尖声道:“你还有脸来!快给你柳伯父跪下认错,求他饶了你之前陷害婉儿的罪过!”
林微没跪,甚至没看柳氏,只是对着柳成业屈膝行了个礼,声音平静:“民女林微,见过柳大人。不知大人今日驾临,有何指教?”
“指教?”柳成业猛地拍了下桌子,茶盏里的茶水溅出来,“我来问你,婉儿说你偷了侯府的凤凰玉佩,还栽赃陷害她,可有此事?还有,前日祭祖时,祠堂里出现异象,是不是你用了什么邪术?”
这话一出,林靖远立刻皱起眉:“成业,玉佩的事已经查清了,是婉儿自己藏起来的,与林微无关。至于异象……许是先祖显灵,跟邪术没关系。”
“先祖显灵?”柳成业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林微,“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进了侯府,先是让真千金受辱,又是让祠堂出异象,你敢说这不是你搞的鬼?我听说你还会什么‘家传秘术’,能让人积食痊愈,能让花草提前开花——我看根本不是什么秘术,是旁门左道!林靖远,你若再护着她,迟早要被她连累得满门抄斩!”
林微垂下眼睫,心里清楚,柳成业这是先给她扣上“邪术”的帽子,再顺理成章地要求处置她。毕竟在这个时代,“邪术”是重罪,一旦坐实,不仅她要死,连林靖远都要被牵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张嬷嬷端着一个空瓷罐走进来,刚好听到柳成业的话,立刻屈膝道:“柳大人,老奴有话要说。林微姑娘的‘秘术’,其实是救了老奴的孙子。前日孩子积食,太医开的药不管用,姑娘给了老奴一个方子,熬了山楂麦芽水,孩子喝了当天就好了。昨日孩子受了寒,姑娘又熬了暖身汤,此刻孩子已经不咳嗽了。这若是邪术,那邪术岂不是能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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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成业脸色一沉:“你一个老奴,也敢插嘴?谁知道你是不是被她收买了!”
“老奴在侯府待了三十年,从未说过谎!”张嬷嬷抬起头,眼神坚定,“前日姑娘教春桃做桂花糖糕,小厨房的王师傅、洒扫的李婶都能作证,姑娘根本没去过祠堂;昨日姑娘熬汤,连烧水的刘婆子都看见了。柳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府里的下人,看看谁见过姑娘用邪术!”
柳成业没想到一个老奴竟敢反驳他,气得脸色青,刚要作,就见林微上前一步,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到柳成业面前:“柳大人说民女用邪术,不知可有证据?这是民女这半个月的行踪记录,府里的下人都签了字,大人可以看看,民女是否有时间搞鬼。”
柳成业接过纸,只见上面一笔一划写得清清楚楚:十月十五,教春桃做糖糕;十月十六,给张嬷嬷孙子送药方;十月十七,整理侯府库房账目……每一项都有两个以上的下人签名,甚至连林靖远都在上面签了字——那是前日林微主动要求记录行踪,说“省得日后有人误会”,当时林靖远还觉得她多此一举,此刻却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柳成业的手指捏着纸,指节白。他本以为林微是个没脑子的假千金,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治罪,没想到她竟如此心思缜密,连行踪记录都准备好了。
柳氏见柳成业落了下风,连忙补充道:“就算她没搞邪术,她也是个假千金!当年若不是她占了婉儿的位置,婉儿怎么会在外受苦这么多年?如今婉儿回来了,她就该离开侯府,凭什么还赖在这里?”
“夫人这话就错了。”林微看向柳氏,语气里带了几分冷意,“我是侯府的人,这是当年侯大人和先夫人亲口认下的。至于离开侯府——除非侯大人亲口赶我走,否则我不会走。更何况,婉儿在外受苦,是当年看管她的下人失职,与我何干?夫人总不能因为婉儿受了苦,就把所有错都推到我身上吧?”
林靖远听到“先夫人”三个字,脸色柔和了几分。先夫人是他的原配,也是林微的“生母”,当年两人感情极好,只是先夫人早逝,他才续弦娶了柳氏。这些年,他对林微不算亲近,但也从未想过赶她走——毕竟林微是先夫人留下的唯一念想。
他放下茶盏,缓缓开口:“成业,柳氏,林微的行踪记录你们也看了,玉佩的事也查清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婉儿禁足三个月,是她做错了事,该受罚。林微……她在侯府待了这么多年,也是侯府的人,不能说赶就赶。”
柳成业没想到林靖远竟会维护林微,气得站起身:“好!好一个永宁侯!你既然护着她,那日后侯府出了什么事,可别来找我!”说完,他甩袖就走,连轿都没坐,带着护卫怒气冲冲地出了侯府。
柳氏见兄长走了,也不敢再闹,只是狠狠地瞪了林微一眼,扶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正厅里终于安静下来,林靖远看着林微,眼神复杂:“你……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林微屈膝行礼:“侯大人言重了,民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你做得很好。”林靖远叹了口气,“库房的账目,你整理得比之前的管家还清楚;府里的下人,也都夸你体恤他们。往后……侯府的中馈,就交给你打理吧。”
林微愣了一下。侯府的中馈,相当于现代公司的财务总监,掌握着整个侯府的财政大权。柳氏之前一直牢牢抓着中馈,如今林靖远把中馈交给她,无疑是对她最大的信任。
她连忙道:“侯大人,民女资历尚浅,恐难当此任。”
“你不必谦虚。”林靖远摆了摆手,“我看你比柳氏和婉儿都强。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走出正厅时,阳光刚好穿透云层,洒在积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春桃兴奋地跑过来,拉着林微的胳膊:“姑娘!你太厉害了!不仅没被柳大人刁难,还得了中馈的权力!以后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林微笑着拍了拍春桃的手,心里却没放松。她知道,柳成业不会就这么算了,这次他没讨到好处,下次一定会用更狠的招数。而且,凤凰玉佩的秘密还没解开,梦里的女子、提前开花的梅树、烫的玉佩……这些都预示着,她的日子不会平静。
回到栖凤院时,张嬷嬷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双新做的棉鞋,针脚细密:“姑娘,这是老奴给您做的棉鞋,天凉了,您穿着暖和。谢谢您救了我的孙子,老奴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林微接过棉鞋,入手温热,心里也暖暖的。在这尔虞我诈的侯府里,张嬷嬷的这份心意,就像寒冬里的一缕阳光,让她觉得不再孤单。
“嬷嬷,您太客气了。”林微把棉鞋递给春桃,“快,帮我收起来。对了,嬷嬷,您在侯府待了三十年,有没有听说过关于凤凰玉佩的传说?比如……玉佩会烫,或者有什么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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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嬷嬷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带着几分敬畏:“姑娘,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老奴只听老夫人(林靖远的母亲)说过,凤凰玉佩是侯府的传家宝,里面藏着先祖的魂灵,每逢月圆之夜,若是有血脉相通的人拿着玉佩,就能听到先祖的声音。只是老夫人去世后,就没人再提起过这件事了。”
“血脉相通的人?”林微心里一动,“那什么样的人,才算血脉相通?”
张嬷嬷摇了摇头:“老奴也不知道。老夫人说,只有玉佩自己认主,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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