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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驿的大门,远望时不过是山坳中的一道黑线,及至近前,却显出其狰狞峥嵘。高达两丈的木石寨墙依山势而建,垛口密布,隐约可见弓弩的寒光。
门前一方不大不小的校场,杀气腾腾的秀金楼精锐兵甲林立,按刀肃立,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风吹过都仿佛带着铁锈和凝血的味道。
在数杆长矛尖端毫不掩饰的胁迫下,凌白安被粗暴地带到了主寨大门值守的旗牌官处。
他脸上那副市井小民的谄笑和畏惧几乎刻进了骨子里,身体微微抖,双手捧着那象征着死亡邀请的牛皮信筒,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禀…禀大人!”领头的游骑小旗官抱拳禀报,语气带着一丝邀功般的冷硬,“擒获细作一名!自称受指使,携此物要面呈王爷亲启!”他将“细作”二字咬得极重,冰冷的目光像看死人一样扫过凌白安。
那旗牌官身披黑色制式皮甲,眼神阴鸷如鹰,扫了一眼凌白安和他手中的铜筒,尤其仔细地审视着筒身上“李祚启”三个刚劲的墨字。
他并未立刻接手,而是挥了挥手。两名如狼似虎的卫士立刻上前,几乎是将凌白安的全身又仔细搜刮了一遍,动作粗暴,衣物几被撕裂。先前已被搜走的佩刀、杂物散落一地。
凌白安闷哼几声,配合着做出痛苦和极度惊惶的表情,牙齿似乎都在打颤:“大……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就是个送信的!刀是防身……肉干是路上嚼的啊……”他越是求饶挣扎,显得越像一只无害的可怜虫。
旗牌官依旧面无表情,确认这油滑小子身上再无寸铁,也无暗毒,才终于伸出手,指尖带着茧子,捏过那只冰冷的铜筒。
他没有拆封,也没有询问,只是对那小旗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随即,旗牌官转向凌白安,声音如同冰锥刺骨:“你!跟我来!”说罢,转身便向那道巨大、沉重的兽辕门内走去。
凌白安被身后两名卫士推搡着跟上。穿过高大的辕门,眼前是一条幽深、仅容数人并行的石阶通道,两旁是高耸的石壁,光线骤然昏暗。向上攀行数十级,眼前豁然开朗。
主帐大堂!
开阔得有些惊人的巨大堂口空间,由粗壮的百年楠木支撑,地面铺着冰冷的青石板。空间尽头,是一座数级台阶、背靠巨大山体屏风的……王座。
座上之人一身玄黑便服,未着甲胄,却威严如渊,正是李祚!他微微闭目,一手支颐,似乎在小憩,又像是在听取无声的汇报。一种无形的威压弥漫整个空间,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台阶下,两侧侍立着数名气度沉凝、眼神如电的亲随护卫。其中一人,身材修长,面容被一张冰冷无情的银白色金属面具遮盖,只露出漠然的双眼和紧抿的薄唇——正是千夜!他就像阴影的化身,无声无息,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其致命的威胁。
旗牌官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信筒:“禀王爷!此人携此物于黎明前闯寨,声称需亲呈王爷启封!”他将凌白安如何被截获、如何搜检的经过用最简洁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李祚并未睁眼,只是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千夜无声地上前一步,从旗牌官手中取过信筒。冰冷的金属面具转向凌白安,那眼神似乎要将他的灵魂冻结。他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般的颤音,毫无感情:“你就是信使?名字?”
凌白安的心脏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膝盖后的腿弯被卫士狠狠一踹,他“扑通”一声,不由自主地重重跪在了坚硬的青石板上,膝盖骨剧痛!
他强忍着痛呼,头垂得更低,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是恐惧的哭腔:“回…回大人话…小的,小的叫凌白安…江宁府混口饭吃的小人物…替…替少东家跑腿送信的……”
“你家主子何人?”千夜追问,步步紧逼。
凌白安把头埋得更深:“小的不敢问…只听吩咐…只说这信务必由祚王爷亲启……”他咬定不松口,把卑微无用挥到极致。越是透露,越是引火烧身。
千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如实质般刺在凌白安背上。他并未多言,只是走回台阶下,双手捧着信筒,呈给已经缓缓睁开双眼的李祚。
李祚的目光平静无波,只是那平静之下,蕴含着足以冻结江海的寒意。他伸手接过铜筒。
“王爷,”千夜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警惕,“小心有诈。”
李祚嘴角似乎勾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微小、近乎不易察觉的弧度,既非轻蔑,也非笑意,更像是某种早已洞悉一切后的无聊。
“若惊轲只有这等下毒暗算的格局……”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却带着刺骨的冷冽,“那他,也就不过如此了。”
话音未落,那双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就“啪”地一声,捏碎了封口的红漆。手法干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一切的从容。他展开卷在里面的那张素白坚韧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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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在信笺上扫过。堂内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封信和那位掌控生死的王爷身上。只有凌白安自己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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