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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七年的夏天,宜城像被扔进烧得红的砂锅里。柏油路被太阳烤得软塌塌,脚一踩就能粘住鞋底,连街旁的老槐树都蔫了叶子,枝桠间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里慌。
但长江边石化水厂围墙外,那截巨型排水管下却是片难得的清凉——这管子直径足有两米,是水厂排出地下水的主管道,管壁常年沁着潮气,一到暑天就凝满密密麻麻的水珠,顺着黑黢黢的铁皮往下滴,砸在地面的碎石子上,溅起细碎的凉雾。风一吹,连空气都裹着沁人的湿意,活脱脱一台天然空调。
我就缩在这凉雾里,背靠着湿滑的管壁。水珠时不时渗进那件洗得白的浅灰色衬衫——这是我调去丽民服装厂办公室后,特意攒钱买的“体面衣裳”。宿舍里只有一台旧风扇,转起来“嗡嗡”响,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倒不如这排水管下,能安安稳稳捧起书。
膝盖上摊着本深蓝色封面的《英汉词典》,边角被磨得毛,内页夹着好几张写满注释的便签纸,都是我白天在办公室整理报表、打印单据时,挤着空闲记下来的。
手指在书页上慢慢滑过,指尖还带着打印机油墨的淡香,我盯着“garnt”这个词,嘴唇轻动,声音不大却咬得极准:“garnt服装重音在第一个音节”刚念完,一滴水珠正好落在“装”字旁边,晕开一个浅蓝色的圈。我赶紧抬胳膊,用袖口去擦——袖口还留着淡墨印,擦过书页后,留下一道浅浅的灰痕。
“张毅,又来这儿念洋文啦?”
傍晚时分,水厂家属院的人吃完晚饭,都搬着小马扎跑到江堤上出来纳凉。说话的是王大娘,手里摇着印着红牡丹的蒲扇,身后跟着几个摇扇的老头老太太,慢慢走了过来。
我抬头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大娘,晚上凉快,趁天没暗多学两句。”
王大娘蹲下来,看看我膝盖上的词典,又看看我的右腿,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腿本就不利索,白天在厂里忙一天,晚上还不歇着,遭这份罪图啥?办公室的活儿多稳当,还不够你踏实的?”
旁边的刘大爷也跟着点头:“就是啊,咱这小地方,会说洋文能当啥用?你现在在办公室当差,不比以前在机修厂管钢筋钢板强?别折腾了。”
我笑了笑没反驳,只是把词典往膝盖里挪了挪,又低头念起来:“chor锚点”我知道大伙是好意,可我心里清楚,不能只满足于“稳当”。
去年从机修厂调到服装厂办公室,全靠自己肯学——吴厂长听说我的情况,又见我写得一手好字,才调我来当办公室主任。可办公室的活儿看似轻松,实则藏着竞争。自从考上电大,我就省吃俭用,在旧书摊淘了这本词典,又借了同事的成人英语教材,每天下班就往这排水管下跑,雷打不动地学。
宿舍区的半大孩子也爱凑过来。几个小子穿着背心短裤,手里攥着弹弓,围着我转圈,学我的样子歪嘴念:“英格里希!英格里希!”有的还伸手想摸词典,被王大娘拍了手背:“别捣乱!人张毅哥正经读书呢,再闹我告诉你妈!”孩子们吐吐舌头跑开,没一会儿又凑到不远处的树下,叽叽喳喳地议论,时不时往这边看,眼里满是好奇。
我不管这些,只管盯着书页。有时候念得入了神,蚊子叮在胳膊上都没知觉,直到痒得钻心才抬手拍——胳膊上早落了好几个红疙瘩,有的被挠破了皮,渗着点血珠。我随身带个小铁盒,装着最便宜的清凉油,痒得受不了了就挖一点抹上,清凉感瞬间散开,却也带着股刺疼。
这天傍晚,天比往常更热,连排水管下的凉雾都裹着暖意。我念得口干舌燥,正想从帆布包里掏水壶,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还带着股淡淡的香皂味。回头一看,是翁副厂长。
翁副厂长三十多岁,大眼睛,长得白净,总穿件挺括的浅粉色衬衫,头梳得整整齐齐,说话声音温柔,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劲儿。
她是本地人,懂技术又懂管理,刚来厂里没几个月,就把车间的生产效率提了上去,大伙都服她。之前我给她送报表,她还夸过我报表做得细、字写得工整。
她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没说话,只盯着我膝盖上的词典,又看了看我胳膊上的红疙瘩,秀眉轻轻皱了皱。过了会儿,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绿皮风油精瓶子,标签崭新,拧开闻了闻,又拧紧,轻轻搁在我旁边的石头上:“这个比清凉油管用,防蚊也提神。你天天在这儿看书,蚊子多,别被咬坏了。”
我赶紧想站起来道谢,可右腿一使劲,一阵酸麻涌上来,身子晃了晃。翁副厂长赶紧伸手扶我:“别起来了,坐着吧,地上凉,小心腿不舒服。”她的手很软,掌心带着点温度,扶着我胳膊时,轻却稳。
“翁厂长,谢谢您”我的脸有点红——没想到她会注意到我,更没想到会特意送风油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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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副厂长笑了笑,蹲下来拿起词典翻了翻,书页出“哗啦”的响。“你这是在准备电大的课程?我听办公室的小周说,你最近总问英语的事。”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连这都知道,点点头,声音轻了点:“嗯,想试试,多学点开窍。”
“有这份心就好。”她把词典放回我膝盖上,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觉我的手有点凉,又补充道,“晚上别待太晚,你腿不好,凉着了麻烦。要是办公室晚上没人,你也可以在那儿看书,灯亮,也干净。”说完她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拎着帆布包往水厂方向走——她住在水厂家属院的临时宿舍,离这儿不远。浅粉色的衬衫在夕阳下晃了晃,像朵温柔的花,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我的脚边。
我拿起风油精,拧开盖子,一股清凉气扑面而来。往胳膊的红疙瘩上抹了点,瞬间就不那么痒了。看着翁副厂长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再低头看词典时,手指停在“opportunity”(机会)这个词上,念得比刚才更有力气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更拼了。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先在宿舍背一个小时单词,再去厂里上班。中午同事都去宿舍休息,我就留在座位上看英语教材,打印机旁的角落里,总放着我的水杯和词典。晚上下班,要么去排水管下,要么留在办公室,直到门房来锁门才走。有时候厂里赶订单,我帮着打印出库单到深夜,也会趁间隙复习电大课程。
江边附近的人,也渐渐习惯了排水管下的我。王大娘有时候会给我带个馒头或一碗绿豆汤,说“读书耗脑子,得吃饱”;刘大爷把家里的旧台灯拿给我,让我晚上念书写字能亮堂点;连之前捣乱的孩子也不吵了,有时候还凑在旁边,看着我在本子上写英语单词,虽看不懂,却看得认真。
可天有不测风云。七月底的一天下午,天突然变了。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眼间被乌云盖得严严实实,风刮得越来越大,老槐树的叶子被吹得“哗哗”响,像在哭。我看着天,心里有点慌——早上把写好的文稿带来了,那是给外贸系统征文准备的,题目是《论中国服装制造的文化锚点》,写了整整三个晚上,改了五遍,还请电大的英语老师润色过,要是被雨淋了,就全完了。
我赶紧把词典和课本塞进帆布包,又把征文小心翼翼折好,放在最里面,想往办公室跑——办公室有柜子,能锁起来。可还没走两步,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紧接着是雷声,“轰隆隆”的,震得耳朵疼。
雨越下越大,像瓢泼一样。排水管里的水突然暴涨,浑浊的泥水顺着管口往外漫,没一会儿就淹到了脚踝。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厂里走,没走几步,就听见帆布包“哗啦”一声——拉链没拉好,文稿被风吹了出来,飘进了水里。
“我的稿子!”我急得声音都变了,顾不上别的,蹚着水就追。雨水混着泥,没到小腿肚,冰凉的水顺着裤腿往上渗,冻得我直打哆嗦。好几次差点摔倒,手在水里胡乱抓,终于揪住了征文稿的一角。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流冲过来,把我手里的稿纸又冲出去几张。我眼疾手快,赶紧扑过去,用身体挡住水流,把那几张纸捡了起来。等把所有稿纸都捞上来时,我浑身都湿透了——衬衫贴在身上,裤腿裹着泥,头往下滴水,脸上全是雨水和泥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但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叠纸,稿纸上的墨迹被水洇开,黑蓝色的字顺着纸纹漫延,有的地方沾了点泥点,倒像幅晕染开的山水画。
我一步一步往服装厂走。雨还在下,风还在刮,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稿子毁了,这是我的希望。
第二天早上,雨终于停了。太阳出来,金灿灿的,照在地上的积水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一早就到了厂里,把湿透的课本、词典和文稿都摊在办公室的窗台上——窗台向阳,能晒透。窗台不宽,我就把稿纸一张张错开摆好,整整齐齐的,像一排小小的旗帜。
我蹲在旁边,看着阳光一点点漫过纸页。纸页慢慢变干,边缘开始蜷起来,一圈圈的,像河里涨水时的浪头,又像我这些日子熬过来的日日夜夜。伸手摸了摸,纸页还潮乎乎的,却比昨天好多了。
忽然,我看见征文稿中间一页上有个红圈——那是电大英语老师帮我批改时画的。当时老师说:“张毅,你这篇文章写得好,尤其是‘中国制造需要文化锚点’这句话,点到了关键,把咱们服装里的文化味儿写出来了。”现在这句话被水洇了点,红圈的颜色也淡了些,却依旧扎眼,像黑暗里的一点光。
我盯着那个红圈看了很久,想起在排水管下的日子,想起翁厂长给的风油精,想起王大娘的绿豆汤,想起刘大爷的旧台灯,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劲——不管多难,都要坚持下去,不能让帮过我的人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失望。
风从窗户吹进来,纸页“哗啦哗啦”响,像在跟我说话。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右腿还是有点酸麻,却比以前好多了。抬头看窗外,太阳正明晃晃地挂着,把我的影子拉得很短,却很扎实。
不远处传来同事上班的脚步声,还有翁副厂长跟车间主任打招呼的声音。我笑了笑,拿起窗台上的词典,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往自己的座位走去。我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但我不怕——因为我心里有个“锚点”,那是对未来的希望,是对知识的渴望,是对“中国制造”的一份期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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