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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第1页）

第24章

琉光珠宝策划部的午後，总被一种高效的宁静笼罩。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滤过百叶帘，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与键盘敲击声丶纸张翻阅声共同构成一首舒缓的工作协奏曲。

穆韵正专注于屏幕上新一季度的推广方案，指尖在键盘上轻盈跳跃，偶尔停顿，凝神思索。她专注的侧影在阳光下显得沉静而美好，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小片柔和的阴影。

“穆总监！”

一个清亮活泼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带着不容忽视的活力。实习生郑晴像一只轻盈的麻雀，几步就来到了穆韵的工位旁。她今天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大眼睛。

“您忙了一上午啦，尝尝这个！”郑晴将一个小巧精致的纸袋放在穆韵的桌角，语气带着几分献宝似的雀跃，“是我昨天自己烤的曲奇饼干，用了低筋面粉和代糖，不会很甜腻的！造型可能有点丑，但味道我试过，还不错！”

纸袋是可爱的牛皮纸材质，上面还手绘了简单的猫咪图案，透着少女的巧思与热情。

穆韵从工作中擡起头，看着眼前青春逼人的女孩，以及那袋明显花了心思的手作饼干，唇角习惯性地弯起温柔的弧度。她不太习惯接受这样的好意，总怕模糊了职场界限。但郑晴的眼神太过纯粹真诚，那份不带任何功利心的分享欲，让她难以生出硬邦邦的拒绝。

“谢谢你，郑晴。”穆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不过以後不用这麽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郑晴连忙摆手，梨涡更深，“我本来就很喜欢烘焙嘛！而且穆总监您平时教我那麽多，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谢您才好。”

她说着，下意识地又往前凑近了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几乎半趴在穆韵的办公桌隔板上，这个距离已然超越了普通的社交安全界限，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丶未经世事的莽撞与亲近。她指着纸袋，小声补充：“那个小猫爪子形状的，我挤裱花袋的时候最用心了，您一定要尝尝那个！”

穆韵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微微一怔，鼻尖萦绕着女孩身上淡淡的果味护手霜香气，混合着饼干袋里散发出的黄油甜香。她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後靠了靠，正想开口说些什麽——

一只骨节分明丶肤色白皙的手，带着一丝微凉的寒意，倏然从旁伸了过来，精准地拿起了那个绘着猫咪的纸袋。

穆韵和郑晴皆是一愣，同时转头。

萧池清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清冷，午後的阳光在她身上勾勒出清晰而略显疏离的轮廓。

“穆总监最近胃不太舒服，医生建议少食甜腻和不易消化的东西。”萧池清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麽情绪，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纸袋上，指尖灵活地拆开了封口，从里面拈出一块做成小猫爪子形状丶边缘略显粗糙的黄油曲奇。“这份心意，我代她尝尝，可以吗，郑实习生？”

她的话语礼貌，甚至挑不出错处，但那声略显刻意的“郑实习生”，以及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让郑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郑晴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拉开了与穆韵的距离，像是被老师抓包的学生，脸颊微微泛红，讷讷道：“啊……当丶当然可以……我不知道穆总监胃不舒服……”

萧池清微微颔首，将那块小猫爪子曲奇送入口中，细细地咀嚼了几下。她的动作依旧优雅，但就在她品尝饼干的那一刻——

“簌簌……”

一些细小的丶金黄色的饼干碎屑，从她的指缝间悄然飘落，掉在光洁如镜的办公桌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郑晴看得分明，萧顾问拿着饼干的那只手，手指收得极紧，那块原本形状就不算规整的曲奇，在她指间几乎被捏得变了形。。

萧池清仿佛没有察觉自己指尖的力道，她慢慢咽下那口饼干，语气平淡地评价：“糖分控制得不错，口感稍欠酥松。”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郑晴，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份项目方案，冷静丶客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就在这时，郑晴似乎想缓解一下刚才的尴尬，又或许是急于在萧池清这位气场强大的顾问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好学，她再次转向穆韵，身体不自觉地又倾向她，声音放低，带着点请教的口吻：“穆总监，关于您上午说的那个用户画像细分的问题，我还有个地方不太明白，就是……”

她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要贴着穆韵的耳朵。

就在这一刹那——

办公室的空调依旧无声地输送着暖风，但这一角的空气，却仿佛骤然降至冰点。

郑晴被萧池清身上那骤然降低的气压吓了一跳，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下意识地後退了一大步，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惊慌。

萧池清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片刻後，她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瞬间的低气压从未发生。只有桌面上那几点细小的饼干碎屑，和她指尖可能残留的一点黏腻触感，无声地证明着某种临界点的崩塌与重构。

“抱歉，”她擡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郑晴，最後落在穆韵带着些许讶然的脸上，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然，“饼干有点碎。我去倒杯水。”

她将手中剩馀的饼干碎屑轻轻抖落在纸袋里，拿起那个变得有些皱巴巴的纸袋，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稳定而清晰，一步步远去，留下一个清冷挺拔丶却又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壁垒的背影。

穆韵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光滑的边缘，目光掠过那几点细小的饼干碎屑，心底那片原本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好几颗石子，涟漪层层扩散，交织着疑惑。

她忽然想起温泉那夜醒来时，近在咫尺的那张沉静睡颜；想起山道上，那双总是适时扶住她的手；想起按摩室里，灯光下那道安静阅读的丶令人心安的身影。

一些模糊的丶一直被理性刻意忽略的感知，在这一刻，随着那簌簌落下的饼干屑，变得清晰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郑晴，则心有馀悸地拍了拍胸口，小声嘟囔：“萧顾问……刚才好吓人啊……”她似乎并未真正理解刚才那一幕底下涌动的暗流，只将其归咎于前辈的威严与难以捉摸。

穆韵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犹自惊疑的年轻女孩，温柔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没事了。你刚才想问的问题，现在说吧。”

只是，她的思绪，已无法完全聚焦在眼前的工作上了。那飘落的饼干碎屑，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悄然划下了一片属于萧池清的丶不容他人轻易靠近的界域。而这片界域的中心，似乎……正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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