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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约定（第1页）

夜深了。“方舟号”在广袤而寂静的星海中平稳航行，像一座移动的孤岛。舰桥轮值由凯恩负责，其他人都已休息，只有通道壁灯散着柔和的光晕。

凌朔却毫无睡意。

他独自一人来到观察舱，巨大的舷窗外是永恒不变的璀璨星河，冰冷，遥远，却又蕴含着无尽的神秘与危险。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泽维尔医生与阿瑞斯将军跨越三十年的生离死别，那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情感，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医生最后那克制却深可见骨的悲伤，将军至死未变的等待与告白……这一切，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沈烬，想到了他们自己。

前路未知，强敌环伺。他们手握“钥匙”，肩负着沉重的希望，也必然面临着更残酷的抉择。如果……如果有一天，他和沈烬也面临类似的绝境……

他不敢深想下去。那种光是设想就足以撕裂心肺的痛楚，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和沈烬的未来，产生了一丝隐忧和……畏惧。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去承受可能到来的、如同泽维尔那般的失去。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装什么深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贯的粗声粗气。

凌朔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沈烬趿拉着鞋子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看什么呢？星星有啥好看的，黑漆麻乌的。”沈烬嘟囔着，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

凌朔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观察舱里显得格外清晰：“沈烬，你怕吗？”

“怕？怕什么？”沈烬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看他，“怕联邦那帮孙子？老子拳头正痒痒呢！”

“不是。”凌朔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星空深处，“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像医生和将军那样……”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沈烬瞬间就明白了。舱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滞。

沈烬脸上的漫不经心收了起来，他盯着凌朔的侧脸，看了好几秒，才嗤笑一声：“原来你在想这个。”

他挪了挪椅子，凑近凌朔，大手用力拍在凌朔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凌朔微微皱眉。

“听着！”沈烬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老子跟你，跟医生和将军不一样！”

凌朔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沈烬的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阴霾，只有一股近乎蛮横的坚定：“他们是没办法！被联邦阴了，被迫分开！但我们不一样！”

他指着凌朔，又指指自己：“咱俩是绑在一块儿的！从矿坑里爬出来的时候就是！以后也是！什么他妈的生离死别，想都别想！”

“可是前路……”

“前路再难又怎么样？”沈烬打断他，语气凶狠，“谁敢把咱们分开，老子就剁了谁！联邦不行，命运也不行！”

他看着凌朔眼中那丝罕见的犹疑，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但依旧强硬：“凌朔，你给老子记住！咱们俩，要么一起杀出去，活他个轰轰烈烈！要么……”

他顿了顿，眼神无比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就一起留下！谁也别想单独当英雄，谁也别想一个人扛！要死，也得死一块儿！黄泉路上也得有个拌嘴的！”

这直白甚至有些粗俗的话语，却像一道炽热的光，猛地劈开了凌朔心头的阴霾。沈烬的逻辑简单而直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凌朔看着他，看着那双燃烧着火焰、只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心里那点不安和畏惧，奇异地被抚平了。是啊，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并肩而立。

“谁要跟你死一块儿。”凌朔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嫌弃，反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

“嘿！这可由不得你！”沈烬咧嘴笑了，带着点得意，“老子赖定你了！”

他收起玩笑的神色，身体坐直，朝着凌朔伸出一个小拇指，动作有些笨拙，眼神却异常郑重：“喂，凌朔，咱们约定好了。”

凌朔看着那根伸到自己面前的小拇指，微微怔住。这幼稚的举动，与沈烬平时凶狠的样子格格不入，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真挚。

“约定什么？”他问。

“约定……”沈烬看着他，声音沉稳有力，“无论生什么，都不准自作主张地牺牲，不准一个人偷偷跑掉，不准……留下对方一个人。”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战斗到底。直到……真正尘埃落定的那一刻。”

凌朔看着沈烬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认真，又看了看那根固执地伸着的小拇指。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抬起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那根带着薄茧和温度的手指。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一个简单的音节，却重若千钧。

指尖缠绕，仿佛某种无形的纽带变得更加坚韧。两人对视着，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与信任。

窗外的星辰依旧冰冷，但在这小小的观察舱内，某种温暖而坚定的东西，已经悄然生根芽。

前路依旧多艰，但他们知道，无论面对什么，他们都将携手同行。

直至星穹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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