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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寒月山的午後总是带着慵懒的暖意,阳光透过幽篁舍的竹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竹影摇曳间,楚寒玉正歪在窗边的软榻上假寐,月白外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领口滑落大半,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肩头淡青色的血管。
他长发未束,几缕墨色发丝垂落在脸颊旁,遮住了微阖的眼眸,呼吸轻浅得像风中飘动的竹叶。
竹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晓镜吟提着食盒站在门口,玄色常服上还沾着些许剑冢的尘土,看到榻上的楚寒玉时,脚步下意识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刚要开口,就见楚寒玉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平日里清冷如寒潭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睡意的薄雾,带着几分慵懒的迷离。
楚寒玉擡手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站在门口做什麽?进来。”
晓镜吟这才应声走进来,食盒放在桌上发出轻响,他手指紧张地卷着衣袍穗子,眼神不自觉地瞟向楚寒玉敞开的领口,脸颊悄悄泛红:“师……师尊找我有什麽事?”
他说话时有些结巴,目光在楚寒玉肩头停留片刻,又慌忙移开,落在地上的竹影上。
楚寒玉没注意他的异样,懒洋洋地擡手指了指桌案:“自己看。”
榻边的紫檀木桌上,静静躺着一柄长剑和一套遥川峰弟子的月白劲装,剑鞘古朴无华,只在剑柄处刻着细碎的云纹,正是当年晓镜吟刚入山门时的“辞悲”剑。
晓镜吟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桌前,指尖轻轻抚过剑鞘:“师尊,这是……”
“换上。”楚寒玉从榻上坐起身,外袍滑落得更厉害,露出半边肩膀,他却毫不在意,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成天穿得黑沉沉的像只乌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寒月山吊唁的。”
他瞥了眼晓镜吟的玄色常服,眉头微蹙,“遥川峰弟子就得有遥川峰的样子,穿成这样像什麽话?”
晓镜吟拿起月白劲装,布料柔软亲肤,带着淡淡的竹香,正是他当年最常穿的料子。
他眼眶微微发热,低头摸着衣料轻声道:“师尊还记得我穿多大的尺寸……”
“废话。”楚寒玉别过脸,耳根却悄悄泛红,“当年亲手给你量的尺寸,再记不住就该去剑冢罚跪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动作间外袍彻底滑落到腰间,露出精瘦的腰腹,“赶紧换上,磨磨蹭蹭的像个姑娘家。”
晓镜吟连忙背过身换衣服,玄色常服落地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初入遥川峰的少年时光。
月白劲装穿在身上刚刚好,连袖口的收窄都恰到好处,他转过身时,楚寒玉正低头系外袍的腰带,阳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泛着淡淡的光泽。
“师尊,这样可以吗?”晓镜吟下意识地挺了挺腰,像等待夸奖的弟子。
楚寒玉擡眼打量他片刻,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嗯,总算像点样子了。”
他拿起桌上的“辞悲”剑,递到晓镜吟面前,“这剑跟着你也有十几年了,还记得它的名字吗?”
“记得,叫‘辞悲’。”晓镜吟接过剑,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刻字,“师尊说,持剑之人当斩断悲苦,心向光明。”
“倒是没白教你。”楚寒玉整理着外袍的领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我们遥川峰有个规矩,当剑的主人不满意剑的名字时,可凭本心为剑重取一次名,这是独属于遥川弟子的权利。”
晓镜吟猛地擡头,眼睛亮得像寒月山的星光:“真的吗?弟子可以自己给剑改名?”
他紧紧握着剑柄,指节泛白,“当年我总觉得‘辞悲’太沉重,可又不敢跟师尊说……”
楚寒玉斜睨他一眼:“现在倒是敢说了?”
他转身往门外走,“跟我来,带你去找人重刻剑名。”
晓镜吟连忙跟上,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月白劲装的下摆扫过青石板路,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寒玉身後,叽叽喳喳地问:“师尊,改名字需要什麽仪式吗?要用朱砂还是灵力?刻在哪里比较好?”
“闭嘴。”楚寒玉头也不回地说,却没真的生气,“再多说一句就取消资格。”
晓镜吟立刻闭上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寒月山的锻造屋藏在德昌峰与遥川峰之间的山谷里,远远就能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炭火的气息。
锻造屋是座青石砌成的矮房,门口挂着“千锤坊”的木牌,屋檐下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剑坯与兵器。
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青年就迎了出来,他脸上沾着煤灰,双手布满老茧,见到楚寒玉立刻躬身行礼:“楚峰主。”
正是德昌峰峰主路行舟门下最优秀的弟子萧慕,一手锻造技艺青出于蓝。
“萧师弟忙着呢?”楚寒玉微微颔首,将“辞悲”剑递过去,“劳烦你帮这剑重刻个名字。”
萧慕双手接过剑,仔细打量片刻,笑道:“这不是晓师弟的剑吗?当年还是路峰主亲自指点我锻造的呢。”
他看向晓镜吟,眼睛里带着笑意,“晓师兄这些年可把它保养得真好。”
晓镜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平时都舍不得用。”
楚寒玉找了张石桌坐下,萧慕的弟子连忙端来热茶,粗陶碗里飘着淡淡的茶香。
晓镜吟挨着楚寒玉坐下,看着锻造屋里火光熊熊,萧慕正往火炉里添柴,火星子噼啪作响,映红了半边墙。
“当年你刚入遥川峰时,连剑都握不稳。”楚寒玉端着茶碗,目光落在跳跃的火光上,语气带着回忆的暖意,“第一次握剑就把自己割伤了,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嘴硬说没哭。”
晓镜吟脸颊发烫,小声反驳:“那时候我才八岁……”
他看着火炉里的火苗,声音低沉下来,“要是爹娘还在,我大概还在乡下摸鱼捉虾,不会来寒月山学剑吧。”
楚寒玉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茶碗:“你爹娘的事,我後来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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