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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墟烟掩腐烬新痂伺柴门（第2页）

青牛村唯一的土郎中，张半仙那座烟熏火燎的破旧小屋。

劣质炭火的暖意混杂着刺鼻的药草味，熏得人昏。周元被裹在一条散着霉味、打着补丁的旧棉被里，安置在靠近墙角的土炕上。妇人守在旁边，泪痕未干，粗糙的手紧紧攥着他露在被子外那只枯瘦但温热许多的左手（暂时未被侵蚀）。屋外围拢着心有余悸的村民，交头接耳，语气充满恐惧和对那非人景象的敬畏。无人敢靠近周元，连妇人也被有意无意隔开半尺。

“邪祟附体！绝对是山魈邪物附了三子的身！”一个曾被周元凶戾眼神吓退过的汉子信誓旦旦。

“可怜了铁柱（大哥）啊……尸骨无存……”

“那地方……以后打死也不能靠近！”

低语嗡嗡，像挥之不去的苍蝇，盘旋在低矮的房梁。

周元闭着眼，仿佛仍在昏迷。体内却是翻天覆地的冰火战场。

伤！

左胸被冰渣冻伤、内腑被震荡撕裂的剧痛依旧火烧火燎。凡胎的脆弱在此刻展露无遗。

变！

但那只灰黑色的右臂，却如同浸泡在阴寒的温泉里！来自狼牙沟冰窟和那喷薄寒流（即使只是被擦过）逸散能量的滋养，让臂骨内部那驳杂冰冷的能量流在持续的搏动中缓缓沉淀凝练！虽然驳杂污秽，却异常强大！臂上皮下的爪痕烙印微微凹陷，隐隐构成一种坚固的、带着古老禁忌符号意味的纹路雏形！掌心那三道融合的血色剐痕搏动平稳，贪婪地汲取着小屋里炭火的稀薄热量和张半仙熬草药炉里散的微弱草木生气（被污染的生机也是生机）！每一次搏动，都有一丝微弱的暖意反哺向全身，勉强支撑住这具濒临崩溃的凡躯！

腐！

但这只是表象！在周元前世道宫残留的解析逻辑之下，他清晰地“看”到：每一次吞噬外来能量（无论善恶）进行融合转化的同时，都伴随着更加深入骨髓的锈蚀！并非物理损伤，而是对他生命本源结构的缓慢篡改和覆盖！无名指根那三道作为源点的最高印记，正被强行拖入这场腐败的蜕变中，如同蒙尘的神剑，表面正爬满一层灰黑色的、不断增厚扩大的锈蚀斑点！

“饲！”识海中再次响起骸骨上那刻字饱含的怨毒意念！他不是转世，他是被刻意安排的……新的饲育场！以自身为皿，吸纳万般污秽，只为喂养…喂养谁？喂养那冰窟深处的恐怖？还是喂养这新生的、逐渐脱离他掌控的“灰锈之臂”？

“小……小娃娃底子亏得太狠……寒气又大……先撑着吧……”张半仙颤抖着给周元灌了一碗又苦又辣的劣质姜汤，叹着气摇头。凡俗的手段，对此等伤损和侵蚀，杯水车薪。

周元无法回应。体内的冰火战场和对自我的剖析，让他疲惫欲死。

夜色渐深。村人散去，妇人守着火盆，在极度的恐惧和悲伤中终于支撑不住，伏在炕沿沉沉睡去，呼吸粗重。

黑暗的小屋内，只剩下灶眼柴火余烬的噼啪微响和药罐炉底几不可闻的炭火舔舐声。这微弱的、属于人间灶火的温热生气，如飞蛾扑火般，丝丝缕缕被周元臂上那三道血色烙印捕捉、吸入！烙印边缘的灰黑锈蚀斑点贪婪地张开，又似乎在某种微妙的平衡下被暂时抑制。

就在这极端的静默里。

周元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在无人察觉的黑暗角落，缓缓地睁开了一条极细的缝隙。

眼瞳深处，没有孩童的清澈怯懦，没有初醒的迷茫。

只有一片凝结在万古寒冰底层的、比窗外风雪更沉寂百倍的……绝望冰冷的清醒。

他微微侧过头，极其缓慢地，将目光投向小屋唯一透进微光的破败窗格缝隙。

风雪茫茫。更远处天穹的尽头，几缕墨黑的云层诡异地凝固不散，如同蛰伏的古老痂痕。

他灰黑色的右臂，在棉被的掩护下，五根指骨如冰冷的金属抓钩，缓缓屈伸了一下，指根那三道搏动着的烙印，在皮下沉寂地闪烁着青黑红三色驳杂的微光。

窗外，风声呜咽，如同低诉。

窗内，柴灰烬冷。

而那颗深陷泥淖、带着前世灰烬与今朝腐锈印记的心脏，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计算一切的频率，在少年单薄的胸腔里……无声搏动。

旧痂未愈，新饲已成。这方看似庇护的陋室柴门，又如何能囚住那正在苏醒的……深渊之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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