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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死鬼（第2页）

行案员的眉心攒得稍紧，他的手指在鼠标上摩动，追问道：“那你记得那些人的样子吗？你记得你当时待的地方大概有多少像你这样被圈禁被控制的人吗？他们开的车长什麽样你可以描述出来吗？”

父母的哭泣仿佛对畅习造不成影响，小男孩坐在都快比自己高的椅子上，双目和对面的行案员相对。

他点头道：“大部分都记得。不知道有多少，有的人和我们不在一个房子里，有时候我们也会被拆分重组；有时候那些人会让我们亲眼看着不听话的人要受什麽惩罚，还会选几个我们里面的人，去跟他们一起惩罚不听话的人，如果被选中的人不愿意，就也要受惩罚。”

“我们每天早上五点到七点的时间要去一个小房间里拜佛，要在七点之前拜完，拜的时候要说自己是自愿跟着他们的，如果不说话或者说自己不愿意，就也要受惩罚。车是黑色的，有点长，很大。”

“惩罚是什麽？”行案员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到他脸上。

而适才仿若知无不言的畅习却遽然闭紧了嘴，被抿薄的嘴唇上挤出了褶纹，他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缠在一起的手指。

行案员转过身，思忖的眼睛敛去了神绪，他尽量将声音放柔和：

“惩罚是什麽？你还记得吗？如果说不出来也没关系，只是後面需要你配合我们看一下监控，确认他们是哪辆车，如果你有能力的话。我们现在需要尽可能多的信息，以便加快把坏人绳之以法的速度；如果你实在无法提供了，叔叔也可以理解，我们会根据现有信息进行探察，肯定会尽量把那些被抓起来的人都救出来。”

“……腿，砍掉；手，砍掉。发出恶心的声音。”更多的再不肯说，畅习缩在椅子上，整个小小的人不断颤抖，近乎抽搐。

做笔录的行案员暂停，他迅速起身喊人去将心理咨询师找来。

收了哭泣的畅母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他，她起身将畅习抱起来搂在怀中，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後背，“不怕不怕了，妈妈在，有妈妈在。”

-

轰隆的雷声在接近地面的白光乍现後不久迸出，紧接着暴雨滂霈，还未从持正所离开的闻黛站在门口。

地上的灰尘被雨水冲刷着腾起，冰冷的雨点飞来脸颊上丶头上。

指腹点在面颊处的水珠处，继而指腹用力向下捺，闻黛蹙着眉毛，空着眼睛望着雨蒙蒙的世界。

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陈斯辙欹着椅背，他抄着胳膊，朝门口处女人偏着的脸如同没有表情的白纸。

“回不去了啊……午餐都还没吃呢，我快饿死了，这都赶上晚饭的点了吧。”追悔莫及的闻黛捂着自己的肚子痛心疾首。

她扭过身一脸苦相地走来，软骨头似的砸在陈斯辙旁边的椅子上瘫靠着，“早知道给畅习弄泡面的时候给我也泡一份了。”快没气了似的。

眄着傍侧仰着背与脖颈擡头望天花板的人，陈斯辙冷嗤了声，微提的单侧唇角与苹果肌组合出令人见了想抡一拳的笑意，“我点了外卖，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到。”

快没气了的闻黛忽地精力复苏，她噌一下就把身给坐直，眨动的眼睛睁出了亮晶晶，望着陈斯辙的眼神里有期待和欣然。

“真的呀？哇，那还是你反应快诶，真不愧是陈律师，效率就是高得惊人，考虑还总是这麽全面；我刚刚都没想点外卖的事情。你点了什麽外卖呀？”较之于从前柔和了不少的语气有谄媚的成分。

乜斜着把脑袋快凑到自己胳膊上的人，陈斯辙朝另一边歪了歪身体，语气寡冷：“没点你的。”

“高估你了。”

骤然平直下来的声调仿佛和适才的人割裂，露着酒窝丶盈着笑丶亮着眼睛的人被木着脸的怨气重重饿死鬼代替。

闻黛垮回椅背上，她从口袋里捞出手机，戳开外卖软件翻看着。

就在闻黛和外卖优惠券斗智斗勇的时刻，陈斯辙点的外卖到了。

大雨中，身着全套西装的男人手里打着把黑色的大伞，位于门口时，他摁了下伞柄上的某个键便将伞收起，把背在肩上的外卖箱放下来的动作似乎都可以和优雅搭个边，里面的餐食被这个目测一米八以上的男人提出来，他擡目扫了圈持正所，最後目光停落在了陈斯辙身上。

在陈斯辙报出手机尾号後，男人微笑着将餐食托提给他，“祝您用餐愉快。”

目送着西装外卖小哥远走，闻黛悬在屏幕上的手指顿着，目光直放在提着木质餐箱的陈斯辙身上，她不可思议地问：“莫非你是什麽外卖APP的超级VIP吗？怎麽给你配送的人还要穿西装？你点的怕不是外送吧？”

身为当事人的陈斯辙对身旁人的提问表示敷衍：“都差不多。”

他把餐箱放在另一边的空位上，抽出来的一屉屉餐食叠放着，浓郁的菜香钻进即将变成饿死鬼的闻黛的鼻腔里。

她咽了咽口水，眼珠悄悄地转去眼角处负责偷瞄。

瞟见他端在手中的精致菜点，最终从闻黛喉咙里出来的是叹息。

她默默放弃了优惠券凑单，找到一家口味不错的店铺，一咬牙选中最贵的一份套餐，在付款时页面显示的预计送达时间把她的冲动给消磨了个干净。

暴雨天气，点外卖的人想来不少，送外卖的速度想来也要骤减——看着屏幕上显示着的预计送达时间，再看看目前的时间，间隔的两小时时间差让闻黛决定选择饿死。

瞥了眼身旁瘫在椅子上一副没力气的样儿的闻黛，目光从她歪着的脸和纤细的脖颈上挪回来，陈斯辙把餐箱拎起来递向她，那双狐狸眼侧向了一边，连馀光都没去她脸上，语气别扭：“买多了吃不了，剩下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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