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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琐事纷扰夜悟初成（第1页）

北山杂物院的日子，如同一潭沉寂的死水，浑浊而压抑。霍天渊白日里的“役”，远非简单的清扫搬运那般轻松。丙字库房堆积的，多是各殿宇年深日久积攒下来的真正“顽垢”——沾染着顽固药渍的丹炉碎片、被雷火法术波及后扭曲变形且蕴含不稳定灵力的金属残骸、甚至还有一些处理不当的低阶妖兽骸骨，散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同院的杂役，多是心气早已被磨平，或本身就好吃懒做、性情刁滑之徒。霍天渊这个新来的，沉默寡言，只知埋头干活，自然成了某些人眼中可以拿捏的软柿子。

其中尤以一个名叫刘三的杂役为。此人生得尖嘴猴腮，修为在炼气二层徘徊多年，毫无寸进，却仗着在杂物院待得年头久，惯会偷奸耍滑，巴结管事，对新人更是极尽欺压之能事。

这日，霍天渊正按照要求，分拣一堆锈蚀严重的飞剑残片，需将其中尚能回收利用的玄铁部分剥离出来。这是一项极其耗时费力且容易伤手的活计。刘三晃悠过来，斜睨着眼，用脚尖踢了踢霍天渊脚边刚分好的一小堆玄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哟，霍师弟，手脚挺麻利嘛。正好，张管事那边急着要一批精炼的黑纹矿，我这手头活计多，忙不过来，你帮我把西墙角那堆矿石搬过去筛拣出来。”

霍天渊抬起头，平静地看了刘三一眼。西墙角那堆所谓的“黑纹矿”，根本就是掺杂了大量普通顽石、几乎毫无价值的废料，所谓的“筛拣”纯粹是故意刁难，浪费时间和体力。

“刘师兄，我的活计是分拣这些剑骸，张管事并未吩咐黑纹矿之事。”霍天渊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刘三脸色一沉，声音拔高了几分：“怎么？指使不动你了？别以为你参加了小比就了不起了！说到底还是个杂役！在这北山院，就得懂这里的规矩！让你干，你就得干！”

周围的几个杂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或明或暗地看了过来，有的麻木，有的带着幸灾乐祸。他们早已习惯了刘三的做派。

霍天渊握着手中一块边缘锋利的剑骸碎片，指尖微微用力。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细微的电弧，在他心底窜过。以他如今的实力和手段，若要教训这刘三，至少有十种方法可以让其悄无声息地吃尽苦头。

然而，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了王管事的提点，想起了师尊关于“磨皮炼骨，观微识着”的教诲。与这等人物冲突，胜之不武，反而会暴露自身，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耽误宝贵的修行时间。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冰冷的怒意强行压下，如同将一块烧红的铁锭投入冰水之中。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他低下头，继续分拣着手中的剑骸，仿佛刘三不存在一般，只淡淡回了一句：

“我的规矩，就是做好分内之事。”

这般彻底的无视，比激烈的反驳更让刘三感到难堪和恼怒。他脸色涨红，指着霍天渊，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霍天渊那完全沉浸于手中活计、仿佛与周围隔绝的姿态，一股莫名的寒意忽然从心底升起，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竟硬生生卡住了。他悻悻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却将这份嫉恨深深记下。

周围的杂役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重新低头干活，只是偶尔瞟向霍天渊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霍天渊面上平静，心中却波澜微起。这琐事纷扰，如同附骨之疽，考验的不仅是体力，更是心性。他意识到，在这底层挣扎，光有隐忍还不够，还需有让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刺”，只是这“刺”该如何藏，何时露，需要极高的智慧。

是夜，月黑风高，寂灭崖。

霍天渊将白日里积攒的郁气与烦闷尽数带入此地。他盘坐于卧牛石上，试图运转“引气诀”进入修炼状态，却现心神不宁，脑海中不时闪过刘三那刁滑的嘴脸、同院杂役麻木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以及白日里那污浊不堪的环境。灵力运转也因此显得滞涩不畅。

“心随境转，则为凡夫。”师尊那缥缈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清泉流淌，洗涤着他纷乱的思绪，“境随心转，则为圣贤。外境污浊，便让内心澄澈；外事纷扰，便使灵台清明。你所见之污秽，所遇之刁难，不过是红尘炼心之柴薪，投之于心火，煅烧的，是你的定力与智慧。”

霍天渊闻言，浑身一震。是啊，自己竟被这些微不足道的琐事牵动了心神，扰乱了修行，岂不是本末倒置？

他不再强行压制那些纷乱的念头，而是任由它们在脑海中浮现，如同观看水月镜花，不迎不拒，只是静静地观察它们生灭，体会着愤怒、委屈、烦躁这些情绪带来的身体与灵力的细微变化。渐渐地，这些杂念如同沸水归于平静，他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在极致的静定中，他内观自身。白日里搬运重物时肌肉的酸痛、分拣锋利碎片时精神的紧绷、与刘三对峙时那瞬间的怒意……这一切身体的感受与情绪的波动，此刻都化为了独特的“资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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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想起“灵影步”的精髓在于变幻与顺应，回想起“玄水刺”的威力在于极致的凝聚与穿透。忽然间，他福至心灵！

“动与静，污与净，烦与安……皆是对立而又统一。灵力运转，是否亦可如此？”他尝试着不再刻意追求灵力的平稳流淌，而是引导其在经脉中，模拟“灵影步”的变幻韵律，时而如溪流潺潺，时而如激流勇进；在凝聚“玄水刺”时，不再一味追求绝对的静止与压缩，而是在那极致的凝聚核心之外，保留一丝如同涟漪般扩散的“动”势，使其在命中后，不仅能穿透，更能产生一股隐晦的震荡之力！

这种领悟并非具体的法诀提升，而是一种对“道”的初步触摸，是对自身力量更本质的理解与应用。

一夜修炼，他未追求灵力增长分毫，甚至消耗大于补充。但当他黎明前睁开双眼时，眸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澈光芒。他感觉自己的心神仿佛被彻底洗涤，变得更加通透坚韧，对自身灵力的掌控，也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圆转如意的灵动感。

他站起身，面对依旧死寂、荒凉的寂灭崖，却仿佛看到了其中蕴含的“静”之大道。而即将返回的那污浊嘈杂的杂物院，在他眼中，也不再是无法忍受的折磨，而是炼心修行的“动”之考场。

琐事依旧纷扰，但霍天渊的心，已初悟应对之法。

夜悟初成，道心更坚。他踏着晨露返回，背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沉稳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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