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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第1页）

实验

咖啡馆的玻璃门又一次被推开时，风铃的声响比往常更加清脆。宋迟声擡头，看见姜临夏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发梢还挂着雨珠，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可算找到你们了！"她一屁股坐在林听屿旁边的空位上，纸袋"咚"地砸在桌面，震得咖啡杯里的涟漪撞在一起，"看看我挖到了什麽！"

林听屿伸手去够纸袋，却被姜临夏一巴掌拍开："先说你俩躲在这儿干嘛呢？周小野把警局翻了个底朝天，说有个重要线索要当面——"

"约会。"宋迟声突然说。

姜临夏的嘴巴张成一个完美的圆形，连珠炮似的话语戛然而止。林听屿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端起咖啡杯猛灌一口，结果被呛得直咳嗽。

"咳咳...周小野找我什麽事？"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姜临夏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决定暂时放过他们。她神秘兮兮地解开纸袋上的麻绳："陈某在看守所收到的信件记录。"她抽出厚厚一叠文件，"每个月都有人给他寄信，用的全是不同邮局的邮戳。"

宋迟声接过最上面的一封信复印件。信封很普通，邮戳显示是从城西邮局寄出的，寄件人栏只潦草地写着"L"。

"L？"他皱眉，"和《永夜航船》扉页上的......"

"不是巧合。"姜临夏压低声音，"我托邮局的朋友查了监控，你们猜寄信的是谁？"

她掏出手机，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画面里，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正在邮局柜台前填写单据。那人伸手递信的瞬间，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独特的疤痕——像是一条盘踞的蛇。

林听屿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刘教授？"

宋迟声的瞳孔骤然收缩。刘教授是海城大学的文学系主任，也是四年前《灯塔与星辰》的终审评委之一。当年正是他力排衆议，第一个站出来指认宋迟声抄袭。

"更精彩的在这里。"姜临夏从纸袋底部抽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陈某的私人日记，从他情妇的保险箱里翻出来的。"

泛黄的纸页上，陈某的字迹狂乱得像是在发抖：【刘说实验成功了，《灯塔》的读者反馈完全符合预期。下一步要找更多"素材"，L系列必须继续...】

宋迟声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四年前那些噩梦般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签售会上读者狂热的目光，书评区诡异的整齐好评，还有那些他从未写过却被指认为抄袭的段落...

"什麽实验？"林听屿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姜临夏舔了舔嘴唇："我查了海大文学院的科研项目记录，刘教授主持过一个'文学作品群体心理影响'的课题，经费来源是陈某名下的出版基金。"

咖啡馆的背景音乐突然切换成一首钢琴曲，欢快的旋律与此刻凝重的氛围格格不入。宋迟声盯着笔记本上那个反复出现的"L系列"，忽然明白了什麽。

"《永夜航船》的读者来信。"他声音干涩，"当年有很多人提到做了相似的梦，梦见鲸鱼和灯塔..."

林听屿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周小野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背景是警局的紧急呼叫代码。

"出事了。"林听屿接起电话，表情越来越凝重，"好，我们马上到。"

他挂断电话，目光扫过宋迟声和姜临夏："刘教授失踪了。他办公室的电脑还开着，屏幕上只有一行字：'L系列终章啓动'。"

雨又下了起来。三人冲出咖啡馆时，街对面的电子广告牌正在播放午间新闻。女主播职业化的声音穿透雨幕："...今日上午，海城大学图书馆发生气体泄漏事故，目前已疏散..."

画面切换到图书馆正门，惊慌的学生们涌出大厅。而在人群边缘，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逆流而入——那人穿着熟悉的驼色风衣，手腕上隐约可见蛇形疤痕。

"是刘教授！"姜临夏失声喊道。

林听屿已经发动了车子。宋迟声拉开车门的瞬间，忽然回头望向咖啡馆的玻璃窗。雨水中，他们刚才坐过的位置还留着半杯没喝完的红茶，笔记本电脑的呼吸灯在昏暗的角落里规律地闪烁着，像某种不祥的讯号。

警笛声响彻校园。林听屿亮出证件穿过警戒线时，宋迟声注意到图书馆侧门的消防通道虚掩着，门把手上沾着一点蓝色粉末——和温哲言画室里用的一模一样。

"分头找。"林听屿压低声音，"姜临夏去监控室，迟声你..."

"我知道刘教授在哪。"宋迟声打断他，"地下古籍修复室，当年《灯塔与星辰》终审会前，他总喜欢在那里'备课'。"

地下室的灯光比记忆中更加昏暗。宋迟声推开沉重的防火门时，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味扑面而来。修复室中央的长桌上摊开着一本巨大的册子，刘教授背对着门站在那里，驼色风衣上沾满了奇怪的污渍。

"宋同学。"他没有回头，声音温和得像在课堂上提问，"你知道为什麽灯塔的光必须旋转吗？"

林听屿的枪已经举起："刘教授，请转过身来。"

老人缓缓转身，手里捧着一个奇怪的装置——像是老式投影仪和收音机的混合体，上面贴满了"L"标签。他的眼镜反射着顶灯的白光，让人看不清眼神。

"因为只有这样..."刘教授按下装置上的开关，机器发出诡异的嗡鸣，"才能让光进入潜意识。"

宋迟声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四年前那种熟悉的丶被无形力量牵引的感觉又回来了——在签售会上，在读书沙龙里，每当刘教授出现在观衆席中时...

"文学作品群体心理影响实验。"刘教授抚摸着机器，像在抚摸情人，"通过特定频率的光线和声波，配合文本中的关键词，可以在读者大脑中植入相同的意象。"他痴迷地盯着宋迟声，"而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灯塔与星辰》的读者反馈率高达87%..."

林听屿的子弹击穿了那台机器。火花四溅中，刘教授发出非人的嚎叫，扑向长桌上的册子。宋迟声抢先一步夺过那本册子，翻开的瞬间呼吸一滞——里面全是读者来信的复印件，每封信的空白处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分析笔记，有些页面还贴着脑电波图。

"证据。"宋迟声紧紧攥住册子，"你利用读者做不人道的心理实验..."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刘教授突然笑了，皱纹在脸上堆积成诡异的图案："太晚了，宋同学。L系列已经完成，就算没有机器..."他的手指向自己的太阳xue，"种子早就种在这里了。"

周小野带着特警冲进来时，刘教授正跪在地上喃喃自语。姜临夏从监控室赶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资料："查到了！陈某的日记里提到的'素材'是——"

"其他作家。"宋迟声声音嘶哑，"和我们一样被栽赃过的作家名单。"

雨停了。夕阳透过图书馆的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听屿帮宋迟声捧着那本沉重的证据册，两人一前一後走上台阶时，宋迟声忽然停下脚步。

"听屿。"他轻声说，"《鲸落无声》的结局我想好了。"

林听屿回头看他，夕阳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

"鲸鱼死後会沉入深海。"宋迟声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但它的骨骼会成为礁石，让新的生命栖息。"

远处，警车的顶灯还在闪烁，像一座座微型的灯塔。而他们手中的证据册沉甸甸的，装满了四年来所有的黑暗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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