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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狭路相逢暗潮涌（第1页）

：狭路相逢暗潮涌

贾环考中秀才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贾府这潭死水，激起了层层涟漪。起初是震惊与难以置信，随后便是各种复杂的暗流涌动。

对于那些依旧留在府中、心思活络的下人来说，这位往日被踩在脚底的“环三爷”，如今可是府里唯一有功名在身的正经主子了！虽说只是个秀才，但意义非同一般。一时间，一些见风使舵的人，开始悄悄往赵姨娘和贾环所住的那处偏僻小院溜达，送些不值钱的吃食或说些奉承话，试图提前烧烧冷灶。

赵姨娘更是得意得几乎要飞上天去！她腰杆挺得笔直，说话声音也高了八度，整日在人前炫耀“我儿”如何“争气”，如何“光宗耀祖”，言语间，对探春的严苛管束也流露出不满，觉得探春压制了她儿子的风头。

然而，这股暗流涌到探春面前时，却撞上了一堵冰冷坚硬的铁壁。探春对贾环中秀才一事，反应极其冷淡。她既没有公开表示祝贺，也没有因此对赵姨娘母子另眼相看，一切规矩照旧，甚至…在某些方面，管控得更加严格了。

探春心里如同明镜一般。她太了解贾环的心性了。此人阴鸷狭隘，睚眦必报，如今得了功名，绝非贾府之福，反而可能是一场更大的祸事的开端。她必须在他羽翼未丰之前，牢牢扼住府中的权柄，绝不能让这股危险的力量失控。

矛盾，终于在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上爆了。

这一日，探春照例在荣禧堂东厢房处理家务。她正在核对一项关于修缮府中几处漏雨屋顶的预算，所需银两不多，但手续必须齐全。她批了条子，命管事林之孝去账房支取二十两银子。

不料，过了半个时辰，林之孝却空着手，一脸为难地回来了。“回三姑娘，”他躬身禀报道，“账房的钱先生说…说这笔银子…环三爷刚才派人去支过了，说是…说是要购置文房四宝和结交同年所用，支走了…三十两。”

“什么？”探春的眉头瞬间拧紧了！“他支银子？谁允许的？可有我的对牌？”

“没……没有。”林之孝低声道，“钱先生说…环三爷亲自去的，说…说他如今是秀才公了，府里理当支应他读书交际的费用。钱先生不敢得罪，就…就给了。”

“不敢得罪？”探春猛地一拍桌子，“啪”地一声巨响！“这府里现在是谁在做主？没有我的对牌，谁敢擅自支取一分一毫？他钱华是不想干了吗？”

她的声音冰冷而锐利，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林之孝！你现在就去账房！告诉钱华，他要么立刻去把那三十两银子给我追回来！要么…就卷铺盖滚蛋！”

“是！是！”林之孝吓得连声应道，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探春叫住他，眼中寒光一闪，“你顺便去请环三爷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她倒要看看，这个刚刚得了功名的“秀才公”，到底想干什么！

不多时，贾环便慢悠悠地踱步走了进来。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宝蓝色杭绸直裰，头上戴着方巾，腰间甚至还悬了一块玉佩，打扮得颇为“斯文”。只是他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掩饰不住的阴鸷与得意。

他进门后，并未像往常那样行礼，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姐姐唤我前来，不知有何吩咐？”语气中，带着一股刻意营造的疏离与傲慢。

探春端坐在书案后，冷冷地看着他，直接开门见山：“环兄弟，听说你刚才去账房支了三十两银子？”

贾环似乎早有准备，闻言毫不意外，反而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地答道：“不错。如今我既已进学，便是有功名在身。与同年切磋学问、往来应酬，乃是正经事。府里支应些许费用，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理所应当？”探春冷笑一声，“府里如今是什么光景，你难道不知？每一分银子，都要用在刀刃上！修缮屋顶是为了不让屋子塌了！你那‘应酬’，难道比这个还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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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的脸色沉了下来：“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觉得我贾环不配花用府里的银子？还是觉得我这秀才的功名不值钱？”

“功名自是值钱。”探春寸步不让，“但值钱的是功名本身，不是让你拿来挥霍摆谱的借口！府中用度，自有章程。没有我的对牌，任何人不得擅动公中银两！这是规矩！”

“规矩？”贾环嗤笑一声，语气变得尖刻起来，“三姐姐口口声声‘规矩’，可这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出嫁了的姑娘来定了？我可是姓贾的爷们儿！是老爷（贾政）亲生的儿子！如今又有了功名！难道连支取几十两银子的权力都没有？反倒要看你一个外嫁女的脸色？”

这话极其恶毒，直接戳中了探春“庶出”且“已嫁”的身份痛点！若是往常，探春或许会感到刺痛。但此刻，她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愤怒！她知道，贾环这是在公然挑战她的权威！

她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贾环：“贾环！你给我听清楚了！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我！是老爷亲笔写下委托书，让我主持家务！只要我还在一天，这府里的规矩，就由我来定！你有功名在身，我自然会按例给你相应的用度。但那也得经过我的批准！像今日这般擅自行动，与偷盗何异？”

“你…你敢说我是偷盗？”贾环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探春，手指都在颤抖！

“我说错了吗？”探春毫不畏惧，“没有手续，强行支取，不是偷盗是什么？你若不服，大可以去请示老爷！看看老爷是支持你这‘秀才公’的‘理所应当’，还是支持我这‘出嫁女’的‘规矩’！”

她将“秀才公”和“出嫁女”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贾环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当然不敢去找贾政。贾政如今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替他做主？更何况，探春手握委托书，名正言顺！

他死死地瞪着探春，眼中充满了怨毒的怒火，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三姐姐真是…好手段！我…我记住了！”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将房门摔得“砰”一声巨响！

探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地坐回椅子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胸口微微起伏着。她知道，这场冲突，仅仅是开始。贾环绝不会就此罢休。一条毒蛇，已经亮出了毒牙。未来的贾府，必将因为这个“秀才”的存在，而掀起更大的风浪。

她必须…更加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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