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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语浸归途
“总觉此事透着蹊跷。”邬祉蹙眉低语。
艾玙揉着僵直的脖颈垂下头,喉间溢出一声轻哼。
喻执挠了挠头,满脸困惑:“清灵鸢已然放飞,还有何事不妥?”
“我也说不上来,只这平静下似藏着暗流。”邬祉摩挲着剑柄,目光愈发沉郁。
艾玙踱步至江砚舟身侧,将霜华剑抛还,淡声道了句“谢了”。
江砚舟接住剑,沉吟片刻,又摸出袖中断刃:“这短刃锋利,你带着防身。”
“谁要这破玩意儿?”艾玙嗤笑一声,眼神嫌弃,“当我是街边捡破烂的?”
江砚舟僵在原地,默默将兵器收入袖中。
“妄哥儿,这物件可是天下独一份儿,平日里我连碰都舍不得!”喻执急得直搓手。
艾玙後退半步,与三人拉开距离,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独一份儿的东西满天下皆是,难不成我开口要,你便能寻来?”
他拂了拂衣摆,转身背对衆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冷硬模样。
艾玙擡脚便往祠堂外走,衣角带起一阵冷冽的风。
“站住,要去哪?”江砚舟长臂一伸拦住去路,指尖不经意擦过他袖口。
艾玙浑身骤然紧绷,像是被冷水浇透般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强压下不耐道:“祠堂死寂得瘆人,你们不觉得反常?”
“好像……是有点怪。”喻执挠着头,恍然惊觉四周安静得诡异。
艾玙扫过他懵懂的模样,心底突然漫起一丝怜悯。
这傻气的家夥,怕是还不知危险已近在咫尺。
四人踏出祠堂的瞬间,远处祭坛方向传来婴儿啼哭。
那哭声如针尖般刺破寂静,由远及近丶愈演愈烈,震得艾玙胃里翻江倒海。
擡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村民跪在祭坛前,身形僵硬如木偶。
待他们走近,村民们却齐刷刷转头,乌沉沉的眼睛里爬满恶意,直勾勾盯着四人。
艾玙本能地侧身,一把将邬祉拽到身前挡住视线,喉间溢出一声惊呼。
“得回那屋子再查查。”邬祉盯着村民们诡谲的模样,猛地转身,“这里的线索一定还没挖尽。”
屋内陈设已复归原样,方才所见的老妪与婴孩踪迹全无。
艾玙拖过木椅坐下,掸去椅面浮灰,长腿径自架上桌面晃悠。
老旧桌椅“吱呀”作响,混着檐角风声,在空荡屋内荡出细碎回音。
三人翻找半晌无果,皆累得瘫坐在地。
艾玙百无聊赖,信手从木架上抽出一本账册。
泛黄纸页间记满村内开支,米面粮油消耗多得惊人,他指尖敲着“饭食支出”一栏挑眉轻笑:“敢情这村子人人都是饕餮转世?”
“什麽?”喻执伸长脖子凑过来,鼻尖几乎要贴上账册。
“嘿!这数额大得离谱啊!单上月米粮就耗了三千石,白面五千斤,腊肉竟足足腌了两万斤!”
艾玙戳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挑眉嗤笑,“寻常镇子百人规模,一年也吃不了这零头!”
喻执掰着指头逐行念数,声音越来越发颤:“油……一万斤?盐巴八千担?还有这丶这酒水三万坛!这哪是村民吃饭,分明是拿粮食填海!”
他猛地擡头,眼瞳里满是惊惶,“他们到底在养什麽怪物?”
“未必是真消耗。”艾玙两指捏着账册页角抖了抖,“倒像拿流水填亏空的把戏。”
邬祉闻言立刻倾身凑近,肩线几乎压住艾玙手背。
少年不耐地往旁一躲,将账本径直拍进他怀里:“要看自己瞧,当我是账房先生?”
邬祉翻开泛黄纸页,指尖划过数字时忽然顿住。
某行“腊肉两万斤”的墨色明显淡于旁处,边缘还有被水洇过的毛边。他指尖敲了敲那栏:“这几笔像是後填的,底下原有字迹被草酸洗过。”
“先皇在世时河清海晏,怎会纵容这般乱象?”邬祉怒不可遏,将账本狠狠掼在桌上,震得烛火都晃了晃。
艾玙慵懒地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人心不足,贪墨成风罢了。”
“我倒有个推断。”江砚舟忽然开口。
“说来听听。”艾玙斜睨了江砚舟一眼,双腿大大咧咧地交叠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扶手,一副“且听你能说出什麽名堂”的倨傲模样。
“并非税赋过重,而是层层盘剥太过。”江砚舟抽出半截佩剑,在地面划出纹路,“上头官员虚报收成邀功,底下为填补缺口强征民粮,百姓被迫开垦荒田,地力耗尽後颗粒无收,饥荒便如雪球越滚越大。如今这村账目,怕是连当年亏空的零头都填不上。”
“瞧不出,倒是有些见地。”艾玙摩挲着下巴,眸光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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