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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松无奈摇了摇头,自门槛站起来,门槛太窄了,坐久了屁股疼,他扭动了下颈子,朝秦既白道:“小姑娘爱耍小脾气,你别介意。”
秦既白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觉得有啥。
在秦家长大,自小就受了太多恶意,比起他继母那般虚情假意的两副嘴脸,裴椿这样的小打小闹实在是不痛不痒。
裴松指了指院子:“就那儿吧。”
竈房连着柴屋的拐角,晌午过後,日头偏西,将本来日光照不进的罅隙投射出一片暖黄的日光。
秦既白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紧张地拉住衣带,收得更紧了些:“松哥,不用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不想以这副模样暴露在裴松眼前。
虽然前儿个才在河里洗了澡,身上也算干净,可这半年病如山倾,他自知这具身子皮包骨头,定是不多好看。
他不想给裴松看。
裴松不知道秦既白心里这麽九曲十八弯,他自竈房拿了两把小马扎到院子里,擡眼看去:“想啥呢?过来坐。”
鞋底子磨了磨地面,秦既白无措地张口闭口,他拒绝不了裴松,可又实在为难,最後只干巴巴地说出一句:“松哥我没事儿。”
裴松皱起眉头,声音放低了些:“坐这!”
秦既白紧张的後背都绷紧了,再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了马扎上,上衣脱在了一边,被裴松四四方方叠得齐整,压在了大腿上。
膏药的苦香慢慢袭来,让人头脑清明,却又忍不住沉沦。
裴松的叹息在背後传了过来,拂到皮肤上,秦既白两片单薄的肩胛骨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疼啊?”裴松擡起眼,“哥再轻点儿。”
指头抠紧了大腿,秦既白牙齿发着抖:“不丶不疼。”
後背全是伤,新伤覆在旧伤之上,交错纵横得犹如老树盘根错节。
裴松忍不住想起两人头回遇见,秦既白在翻滚的白浪里浮沉,他将他拖上岸。
那样冷的寒天,他一个小娃娃如何会行至深野,又如何会坠进湍急的冰河里。
他不忍心深想。
裴松自小失去爹娘,知道穷人家的日子有多难捱。
更何况秦既白还有个蛇蝎心肠的後娘,苦水里挨棒子,一死了之反倒是种解脱。
裴松多少明白了他为何总是用那般炙热的眼神看自己。
仿佛溺水将死之人抓住的一把稻草,他或许短暂地成为过他的一束光,即便微如荧火,也足以燎烬寂寂长夜,就此念念不忘,误入歧途的错认作悸动。
木头刮片轻轻擦过皮肤,裴松上药的动作放得更轻了些,他将捣碎的金钱草绿糊缓慢地抹在秦既白红肿泛青的伤口上,故作轻松道:“哎哟挺坚强麽,这都不喊疼。”
单薄的肩胛骨无法控制地抽抖了下,秦既白咬牙强撑着:“不疼。”
背後伤口上完药,到了前胸,秦既白如何也不愿意转过去了。
那些难以啓齿,背对着人时还能强作镇定的遮掩一番,真要相对而坐,他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裴松没有强求,将药罐子递了过去,秦既白伸手接过,蓦地听见一声轻笑,紧接着大手覆在他的头顶揉了揉。
裴松的声音缓慢传来:“其实哥觉得,就算你哭着喊疼也还是很坚强。毕竟自己长大这麽难的事儿,你也做得很好啊。”
裴松的手掌很粗糙,穿过碎发摸到额头时,有种被细碎沙砾摩擦的微妙感觉。
秦既白想起秋天被日头晒过的温暖的谷堆,他枕着手臂躺在那上头,暖黄的日光潮水般漫过他的脸。
他仰头看过去,正见裴松展眉笑得爽朗,比有着麦谷香的秋阳还来得灿烂。
他心里止不住的砰砰乱跳,裴松笑着道:“擦好了叫我,给你缠布带。”
见人要走,秦既白的目光忙追过去:“松哥,你要去哪儿啊?”
“把後院儿柴火劈了。”裴松想着,他刚到这陌生地界,心里没着没落的,看他看得紧,“这样吧,我把柴火搬到前院儿劈,你一扭头就能瞧见我。”
不多会儿,劈柴声“当当当”响了起来。
秦既白潦草地抹了两把草药膏,忍不住扭头去看。
裴松挽起了裤腿丶袖管,露出小麦色结实的小腿和手臂,每一下劈砍,绷紧的肩背肌肉带动劲瘦的窄腰,连成一道流畅的线条。
他口干舌燥。
许是目光太过灼热,裴松撂下斧子,转头看向秦既白:“瞅啥呢?涂好了?”
草药罐丶刮片丁零当啷掉了一地,秦既白手忙脚乱地捡起来,燥红从脸颊刷地一下漫过了胸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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