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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日子过得快,一晃眼孩子已满月。
夏季天亮得早,不过卯时,就白透了。
云淡风轻,院外老树的叶子被风拂得慢晃,漏下的光斑在黄土地上轻轻跳着,连空气里都裹着晨间特有的清爽,混着院角牵牛花的淡香,让人心里敞亮。
今儿个是裴昭的满月,家里没有大操大办,只请了林家一家和相熟的几位邻里,图个热闹自在。
秦既白起了个大早,先去铺子里割了块新鲜的五花肉,又将後院埋的那坛子黄酒挖了出来,待做好这些回卧房时,裴松仍在睡,裴昭却早都醒了。
孩子还小,隔一段时辰就要喝一回奶,睡觉也是断断续续,虽说裴昭乖巧还算好带,可这照顾起来仍费时又费力。
好在家里人手足够,白日里裴椿和林杏丶林桃轮着带,到了晚上再抱回裴松房里。
已经满月,小家夥褪去了刚出生时的皱皱巴巴,小脸儿白净粉嫩,许是晓得阿父还睡着,竟是不吵也不闹,正乖巧地吃手。
该是随了秦既白,裴昭还是个奶娃娃,却已能瞧出来指头又细又长,这会儿塞在嘴里,弄得全是口水。
秦既白进屋前洗过手,怕掌心太凉,搓热乎了才来拉裴昭的手。
谁料小家夥气性挺大,阿爹不叫吃手了,咧大嘴就要哭。
生怕吵了裴松睡觉,秦既白忙抽回手,皱着眉头任由裴昭又欢喜地吃了会儿。
直到裴松睁开眼,这才伸手过去将他那只小肉手拽了出来。
裴昭愣了半晌,咂咂嘴,转脸“哇”一下委屈地哭出声。
秦既白有点儿心虚地看去裴松:“他吃手……”
“没事儿,小娃娃都爱吃。”裴松揉了把眼睛,“我去洗个脸,顺道给他奶热上。”
秦既白伸手扶他起来,又给拿衣裳又帮穿裤子,垂眸道:“已晾着了。”
这个月份的孩子不能喝太热的汤水,可秦既白又担心打回的羊奶不干净。
都是在火上烧得滚沸,再晾凉了,若是急着喝,就用把小瓷勺搅凉。
裴松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汉子正认真给他系衣带,头都没擡。
他也才十八,到了今年秋才十九,别说这个年纪的汉子,就算有些二三十岁的中年汉,都做不到他这样。
秦既白的头垂得很低,待给裴松衣带系好,又把白布袜子套在他脚上。
裴松嫌热,不太想穿,才动了动脚趾,汉子便开了口:“你没听婶子说,她生林业的时候就是受了凉,骨头缝总疼,你还想不想下塘子抓鱼逮虾了。”
裴松被说得哧哧笑起来,伸手勾住秦既白的下颌,擡起他的脸:“成日絮絮叨叨的比庙里老和尚话都多,你说说你才十八,不知晓的还以为你八十了。”
“嫌我烦了。”
见他沉下脸,裴松忙拿过他手里的长袜,往脚上套:“这总成了?大夏天的腌猪蹄。”
秦既白气得俯身过去掐他屁股,才生过孩子,裴松屁股上肉厚,摸起来绵软。
眼见又要起火,他擡腿踹他一脚,这便下地去了。
没人看管,裴昭又偷摸吃了会儿手。
秦既白一阵眼皮跳,拽出来拍他湿漉漉的掌心:“想气死爹是不是!”
眼见着小娃娃皱起脸要哭,秦既白忙将他抱进怀里哄:“给昭儿手打疼了,爹的不是丶爹亲亲手。”
方才还一副严父模样,这转脸就心疼上了。
不多时,裴松端碗进了屋,俩人合力给裴昭喂过小半碗羊奶,又收整了一番,这才出门。
屋外日光正好,狗子摊着肚皮睡懒觉。
裴椿和林杏早在院里等着,见裴松抱了裴昭出来,忙伸手接了过去。
满月家宴在晌午,眼看着时辰不早,得先将食材准备起来。
秦既白和裴松一块儿进了竈房,门窗都开着,山风穿堂过,很是舒爽。
昨儿个林杏在溪边逮了几条鱼,个头虽不大,可熬汤最是鲜。
秦既白拎了两把马扎过来,和裴松一块收拾鱼鲜。
这样寻常的清晨,清风拂面,携着花草的清香。
鸡鸣犬吠,鸟声轻啭,烟火气和身旁人,抵得过世间万千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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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昭昭天宇阔,皛皛川上平:陶渊明《辛丑岁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涂口》
译:天宇空阔明亮如昼,江面皎洁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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