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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第1页）

故人

一盆水浇到男人脸上，他紧闭眼睛，杜柏眼神示意继续泼。

被水淋湿的衣物然温度逐渐下降，他无奈睁开眼睛，发现是当时和钱生一起的男性，一阵愤怒流过心脏：“狗官！”

杜柏面无表情，他问：“谁指示的。”

“没人指示。”

“你有这个胆子？”

“我怎麽没有…”男人大笑，又被脸上的水呛到，咳嗽两声：“你也得意不了多久。”

他说完就闭嘴了，没有再擡头看杜柏，死了一般。杜柏想再问什麽，结果对方不在反应。忽得四肢抽搐丶吐也吐不出什麽，只有空空的胃液，可见有一段时间没吃东西，再派人一摸鼻子，没了进气。

喊府里大夫来，发现早就吞服了砒霜，因为藏得不多，延迟几个时辰才毒发身亡。杜柏看着没气的尸体，他感到一阵焦虑，回忆起钱生的手臂，杜柏心想，他甚至想自己扛过去，这根本不行。

这两天他无法再回帐篷，杜柏要留在这里。虽然他不知道对此自己要付出什麽。

他回到钱生的房间，把这件事件告诉钱生，并且表示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钱生看着对方出门一趟，态度立马强硬，本来还想拒绝，杜柏却死活不愿意了，说到过去的事情，之前的泪光大多数都是装的，这次却真的要落下来。

把钱生吓了一大跳，他很不理解，却不想让对方这样，沉默後还是点头答应了。至于阿犬，被杜柏以房间住不下，以及会吵到对方学习为理由，客气请到一个新客房。

就这样这两人面面相觑到大寒，期间只要涉及到钱生的衣食住行都由杜柏一手负责。权力的掌控感让杜柏越发轻柔对待钱生，生怕他出问题，几乎是到了一口热粥都要吹凉丶甚至入睡前会念医术为对方哄睡。

钱生起初感到别扭，他不喜欢这样被哄着的感觉，尤其是杜柏仗着他手不便，在说话的时候几乎一整个身子把自己虚拢罩住，他能闻到杜柏身上的冷空气，和杜柏这个人一样，没有刻意彰显存在感，却能感受到温度。

在钱生适应後，时间也很快来到大寒。这个日子是市集难得开放的日子，杜柏牵着钱生的手，带着他来到肃定州府的市场，钱生手臂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壳，行动时依然刺痛，比之前好太多，却依然无法频繁活动。而这段时间一直被牵着，也让钱生下意识依赖对方，他也没想过为什麽，只是凭着本心做这个事情。

倒是杜柏在认真挑选集市上的衣服，他早就对钱生的身材有准确估算，这个时候也不含糊，出手阔绰，东挑西选後给钱生买了件鸭蛋青压花长袄，虽然杜柏觉得手艺不及京城，念及北疆气候如此，外表粗糙也无事，保暖就行。

还有特殊的冰雕节。钱生看着各式冰雕都出现在广场上，花灯一些常见造型倒是各式各样，他还看到几只活灵活现的绵羊，甚至在冰羊下面还有小羊羔犊子。

他没有见过这些动物，只在书本上看过，所以机会难得，哪怕是冰雕的，钱生忍不住凑上去，发现这个雕像甚至还有羊毛的纹理，一眼便知主人花了相当大的精力去雕琢。

“哈哈！好看吧！”摊主挂着笑容，出现在他们身後，杜柏对着冰天雪地的东西兴致缺缺，他还在想要不要去集市再多买两套衣服，走神没有多数，钱生反倒是朝对方点头：“这羊雕的生动，摊主好生厉害。”

“过誉了，年纪大了什麽都记不得，只记得这两年的事情，多得快记不清了。”只是被人夸奖终归是高兴的，老摊主打量钱生，乐乐呵呵从手边给他怀里塞了一个破旧香囊。

“公子如此有缘，这香囊赠予你便是。”

钱生伸手接下，左右翻弄，惊觉与杜柏的香囊有些类似，怎麽会是自己的手笔？当他再擡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自然地，钱生放下杜柏的手，这让杜柏很不满，作势要去拿，却被钱生摇头，他想了一个蹩脚理由，轻手轻脚把香囊塞进自己怀里。

既然钱生难得执意如此，杜柏不好再抗议，只得与钱生胳膊贴的更紧些，他们继续在冰雕展里闲逛，钱生甚至看到了马的雕像丶还有巨大弯弓等一系列雕塑。

当然，他也听到背後有人议论今年为何北夷牧民类的雕塑如此多。

在两人还在悠闲四处乱逛，杜柏听到有人在找自己，凝神一看，是前线士兵。随着他到来，城墙边开始放起烟花。

钱生自觉闪到一边，杜柏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拉，绮丽的亮光伴随着硫磺味从空中炸开，烟花易冷，钱生还以为是特别节目，他乐得自在，正打算开口，一扭头，看到这烟花里夹着火药，往城里轰进去。

“有北夷…他们在撞城墙！”

“杜柏…”钱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声音被裂成碎片，夹杂着惊呼声丶哭泣声，两人被慌乱人流推搡挤散，杜柏甚至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袖子。

根本无瑕关心士兵又要说什麽，杜柏睁大眼睛，他朝两人挤散的方向，想去找却被士兵拦住：“杜将军！城门在被攻打！城破了都得死！”

杜柏悲哀得发现，他无法先去寻找爱人。狠心闭眼，他转头朝外面走去，把属下带来的锁子甲披上，准备上阵。

在他刚来北疆，秋季时也与北夷小规模交手过，只是入了冬，这些游牧部落便只在附近骚扰，没有其他意图。现在看应该是蛰伏起来，等到了这一次的机会：谭知永眼睛闭上，杜柏几天不在前线，就连京城赶来的大夫也生了病。

这些都是远在京城的五皇子漏出来的情报，这番大礼，却没要求他们还，送上门的东西哪有不用的道理。

可惜还是太晚了，杜柏赶过去的时候城门已然被撞开，连夜快马加鞭将消息送至京城，杜柏知道，自己确实犯下大祸。这几日他不在城外，巡逻之事手下人便没用心，毕竟领导不在谁还认真上班。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北疆的蛮夷已经开始抢掠平民过冬口粮，遇到不听话胆敢反抗，手起刀落，比切西瓜干脆。

跑死三匹马後，在第十日，这份加急报告轰动朝廷，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杜雨秋的职责与杨丞相的不信任。杜雨秋皱眉，他希望自己儿子活着，可如果一定要死，战死沙场也算光荣一件。

杨广旗则很是不满，怎麽会好好的就被北疆蛮子攻打上，有人知道杜柏去了那里。这皇宫的保密措施真是比筛子都大！什麽人都可以随随便便打探到情报？

圣上自然也是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只是发火归发火，战时物资与援军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与之一起的是附属国协议。因此肃定州府不能让，还要把对方打服，这附属国协议签就签，不签就压着签。至于城破一事，等秋後算账罢。

京城态度强硬，北夷却更强硬。仗着自身适应气候，也善于驾驭马匹，没谷子的时节在能从京城边疆啃出一口油水算一口，被刻薄文臣上奏称为“穷酸花子”。

这些游牧到了春季，自然会退走，只是这些年都乖乖夹起尾巴做狗，不知今年发的什麽疯。

也是等到风雪初融，就像严丝合缝的齿轮一般，北夷们也被太阳引回北部，留下七零八落的草棚，间或一两个不听话被砍下的头颅被风一样咕噜咕噜吹得满地跑。

钱生却已经不在肃定州府，在他与杜柏被人群冲走时，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却是完全陌生的羊皮毯上。待神志回笼之後，钱生感觉胳膊生痛，低头一看，结痂口又破了，随着他动作流出血珠。

杜柏怎麽样？我在哪？这些想法困扰着钱生。待他撑起身体後，看到旁边的人，是冰雕展上送香囊的老者。

见钱生醒来，肩膀一松，有些犹豫看向钱生：“公子，你…”还没讲完，钱生摸了摸自己的怀中，没有那个香囊，这让他有些着急：“摊主，你为何送我香囊？你…你是谁？”

钱生皱眉，他仔细观察对方的眉眼，良久，他恍然：“你是…青芽？”钱生出声喊出名字後，青芽恍惚後点头。

青芽，是父亲钱永清的仆从，听母亲说，青芽从父亲小时便开始伺候，直到那一天，被抄斩时。

钱生没想到除了自己外，还有人活着：“你是怎麽，怎麽来到这的？”他擡眼，看到对方的皱纹：“我记得，应该只比我父亲大几岁？哪怕是十年後，怎麽会？”

一个接一个大问题抛过来，青芽默然，他说当时自己不在钱府，老爷有事让他出门，结果太晚了，在外头留宿，还没到府上，就已经听闻这个噩耗。

“少爷，这些年过得怎麽样，请不要怨恨老爷…他当时也是没有办法。”青芽并不想纠结自己，他伸手压下钱生的手，站起身，恪守主仆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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