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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战地神医初显（第2页）

包扎完毕，老周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浓重烟味的浊气，疲惫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再次看向林锋，那麻木浑浊的眼神里，复杂的光芒闪烁不定：惊疑、探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极其罕见的、被压抑的…医者本能？

“小子…”老周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锋说，“…你要是能活下来…老子就信…这世上真有打不死的程咬金…”

他说完，不再理会林锋，转身走向另一个痛苦呻吟的重伤员，那麻木和疲惫的神情重新覆盖了他的脸庞，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惊疑从未生过。

赵小栓立刻扑到林锋身边。他脸上糊满了泥浆、泪痕和汗渍，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被巨大悲伤压垮后的空洞。但当他看到林锋微微睁开的眼睛（虽然依旧涣散），那空洞里瞬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二狗哥…你醒了？你…你感觉怎么样？”赵小栓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角，沾着水壶里温热的水，湿润着林锋干裂出血的嘴唇。“喝点水…老周叔说…你得喝水…”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如同火烧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林锋艰难地吞咽着，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肋下的闷痛。他看着赵小栓那稚嫩却写满沧桑和恐惧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依赖和希望，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沉重的负罪感。

王大锤…李石头…都是为了掩护他们…

“班…班长…石头…”林锋的喉咙里出嘶哑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磨出来。

赵小栓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他死死咬着嘴唇，用力地摇头，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用那双红肿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那残酷的结局。

林锋闭上了眼睛。冰冷的液体再次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混合着身体的剧痛，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林锋的担架旁。

林锋再次艰难地睁开眼。

是那个魁梧的军官！国字脸，浓眉虎目，腰间挎着那把烤蓝驳壳枪。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摇曳的油灯光线下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他脸色依旧冷硬如铁，但那双锐利的虎目落在林锋身上时，审视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看到了林锋眼角的泪痕，也看到了赵小栓无声的哭泣。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件让整个嘈杂的救护所都瞬间安静下来的事情。

他伸出手，从自己腰间那个同样破旧、却鼓鼓囊囊的干粮袋里，掏出了一块黑乎乎、但明显比之前见过的杂粮饼子要大上一圈、也厚实一些的饼子。那饼子散着一种相对“诱人”的、混合着炒面和油脂的香气。

在周围所有伤员瞬间变得灼热、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注视下，魁梧军官将这块珍贵的饼子，直接塞到了赵小栓的手里。

“拿着。”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容置疑，“掰碎了，用水泡软了，一点一点喂给他吃。”他的目光转向林锋惨白的脸，“他需要力气。”

赵小栓捧着那块沉甸甸的、散着香气的饼子，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整个人都懵了！他看看饼子，又看看军官，再看看昏迷中依旧痛苦蹙眉的林锋，巨大的震惊和一种受宠若惊的惶恐让他不知所措。

“长…长官…这…”

“这是命令！”魁梧军官眉头一皱，声音带着威严，“把他给老子喂活了！听见没有？！”

“是！是！长官！”赵小栓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挺直腰板（虽然依旧颤抖），用力点头，将那珍贵的饼子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林锋唯一的生机。

魁梧军官的目光再次落在林锋脸上，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皮肉，看到骨子里去。他沉默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那高大的背影，在油灯摇曳的光影里，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峦。

整个救护所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赵小栓手里那块珍贵的饼子上，更聚焦在担架上那个浑身浴血、奄奄一息、却让连长亲自送来口粮的“林二狗”身上。

羡慕，嫉妒，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

赵小栓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如同守护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用牙齿咬下一小块饼子，放在破碗里，用温水泡软，然后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喂进林锋干裂的嘴里。

粗糙的饼渣混合着温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种久违的、食物带来的微弱暖意。这暖意，如同黑暗深渊里透下的一缕微光，虽然无法驱散无边剧痛和冰冷，却让林锋那被痛苦和悲伤碾碎的意识，感受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的触感。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咀嚼着。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肋下的闷痛和喉咙的灼烧感。眼泪混合着饼渣的碎屑，无声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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