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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呢?或者说,对阿斯卡尔,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老者叹着气,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那里,没有一丝可以露出阳光的缝隙。
没有一丝可以露出阳光的缝隙。黑发少女叹了口气,烦躁的拉上了窗帘。小小的木屋里变得更加阴暗,这对主人的心情无异于雪上加霜。
并不是因为食物的缘故,事实上,狩猎结束之后,想要赔偿自己这几天的损失似的,伊尔送来了丰盛到足以度过整个冬天的猎物和干菜。换句话说,即使是整个冬天足不出户,黑发少女也可以安然的享受美食,直到春季来临。
但是——
望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杯,奥莉希亚又叹了一口气。好冷。
手指间传来了温暖的触感,却并没有透过皮肤传入身体。即使是在壁炉里填满干柴,即使是把身体藏入被褥也没有丝毫作用。同样的,即使打开窗户,熄灭炉火,只套着单薄的睡袍,身体感受到的寒意也不会使自己打颤——无论是温暖还是寒冷,都顽固的被皮肤阻隔在身体之外。
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虽然对自己的日常活动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影响,但是,望着即使是在冰冷的溪水中也如在房间里一样白皙的手掌,奥莉希亚明确的作出了不想这样出门的判断。
并不是怕人看到,而是,仿佛自己的身体静止一如死物——那一瞬间,这样的想法让黑发少女瞬间脸色苍白。
虽然是最终会成为魔兽的将死之身,但是仍然可以如常起居,累了会想要休息,饿了会想要进食,即使明白自身内在如何不堪,但外在表现仍如常人一样,但是,这样虚伪的表象,终于也开始产生了变化。会不会,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先是感觉不到温度,然后是所有触觉,然后是——
无法抑止自己的想象,奥莉希亚的胸口瞬间感到了撕裂一般的疼痛。
糟糕。毫不犹豫的熬了一份药剂喝下去,在渐渐感到平静的睡意的同时,察觉到腹中不同寻常的寒冷,黑发少女不由得暗自苦笑。
醒来的时候,月光已经洒满了整个房间。毫不在意北风的侵袭,奥莉希亚敞开了木门。清新夹着寒意的空气在毛孔外游走,自我安慰着“或许可以省下木柴”的少女,在听到远处声音的同时,浮现在脸上的苦笑也一并凝固了。
仿佛是苦痛的呼喊,又仿佛是哀伤的低诉,随风一并传来的,还有某些熟悉的令人生畏的气息。
胸口不由自主的痛了起来,但却隐约跳动着想要加入的渴望。双脚被这声音牢牢的钉在溪边,奥莉希亚无意识的松开了手,任手中的容器落入水中流走,目光紧紧盯着对面幽暗的树林。
有什么在那里,仿佛自己往日的同伴一样熟悉,一样令人怀念,却又如魔兽一样令人憎恶,令人畏惧。
朦胧的影子穿林而来,越来越清晰。在月光洒上它们身体的一瞬,蛊惑的魔力一瞬间变成了恐惧。
青白的脸色,破烂的葬衣,呆滞的眼神,还有直直探向前边的枯瘦的手臂——
这是游走在荒野的亡者们的游魂,而自己听到的,是亡者的灵歌。
丰收祭之后,初雪降下之前,是亡者的季节。
只有亡者,能听到亡者的呼唤。
小时候听到的传说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心底浮现,奥莉希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木屋,仔细而牢固的拴住了门,然后用分量最重的椅子抵在门口。
少女伏在床上,按住胸口喘息,直到眼中的酸楚和脆弱一点一点的散去。
这样的防备,并不是畏惧。
亡者们的声音透过墙壁传了进来,但由于屋外瑟拉斐尔的守护,完全不可能接近自己。可自己胸口想要加入他们的渴望,却越来越强烈。这不过是为了防止自己被诱惑而设置的小小障碍而已。
可是——
亡者的声音,只有亡者能听到。
——即使每天按时服用药剂,即使小心的不使用魔法,即使有神官的圣力加护,现在放下一切伪装,自己仍然还是,为尘世所弃的一员。
已经,是亡灵了。一被神官如此说便暴跳如雷的下逐客令的黑发少女,终于在寒冷的月夜,一遍一遍承认似的喃喃着,泪流满面。
没有人需要的,世间从不挽留的,亡魂。
“奥莉希亚?”清澈的声音打破了晨间的寂静,神官如往常一样,轻轻的敲击着木门。
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奥莉希亚?”四周一片沉寂。随便用了个小法术,神官有些错愕的发觉黑发少女的气息依然在木屋中。
“奥莉希亚?!”
“够了!出去!”门突然被猛地大力打开,阿斯卡尔的前任领主恶狠狠的瞪着入侵者。“反正你也是来拿药草的吧?这些全部给你!”把鼓鼓囊囊的袋子抛在地上,奥莉希亚同样大力的关上了门。
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这样就好了。虚脱似的倚着木门,黑发少女轻声的喃喃着,仿佛怕心中的情绪流泻出来似的咬住了嘴唇。
不需要药草,不需要食物,什么也不需要——反正,自己只是一个不知道哪一夜就会追随游魂而去的亡者,而那个人,也只是一个等待着杀掉不知什么时候成为魔兽的自己的神官。
而这一天,应该会很快来临了吧?指尖已经——触不到世间的温暖了——
那么,自己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呢?在已经不需要自己,他人已经淡忘了自己的这片大地上,到底,自己还要坚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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