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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你最近过得好不好（第1页）

第六十四章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时间真忒麽不经过。

雅思在上月中旬出分，宋星照查分前做好圣诞节N刷的准备，没想到打开官网，陡然蹦出一排6，小分和总分同时达到伦艺标准，他愣了半秒，松开鼠标，仰头靠在椅子上，天花板飘着一排6，他深呼一口气，6还在，吐出一口气，6变大了，还繁殖出一圈9。

宋星照闭眼笑了下，内心很平静，没想象的激动，想做点什麽，但不知是先把雅思书丢垃圾桶再踹两脚，还是把笔记本藏进柜子里等毕业好几年後再拿出来“悼念”。

这时候用悼念似乎不太合适，要不改用纪念？他啧了一声，管他呢，反正他又不高考。

宋星照拉上冲锋衣校服拉链，冬天来了，头顶电扇落了一层灰，记忆恍惚回到七月某一天，他眉心跳了跳，从书包夹层里翻出几天没用的手机，想给谢添年发条短信，谢谢他迟来的0.5分考运，没想到李越从後排路过，说要陪他庆祝。

正值晚饭点，操场上踢球的人特别多，放眼望去没几个高三的，宋星照回头扫了眼普高教学楼前的电子屏，距离高考还剩198天。

他掏了掏兜，没摸到手机，记得以前天天揣着手机来着，怎麽最近兜里只剩饭卡和mp3？宋星照耸耸肩，把饭卡举到阳光下，听火车从南驶向北。

“谢添年，我好久没想到你了，但今天路过操场，看见高考倒计时从三百变成一百多天，忽然想见见你。”食堂人声鼎沸，宋星照咬着大拇指甲盖，另起一行，继续道：“对了，我雅思考过了，谢谢你的0.5分考运。”

李越坐对面斯斯文文地啃鸡腿，“指甲盖好吃吗？”

“没你的鸡腿好吃。”宋星照低着头弓着背，一边躲着巡逻的教导主任，一边防着嗦粉的班主任突然朝他们这边张望，他拉开校服拉链，借着冲锋衣内胆的掩护偷偷摸摸地在键盘上打字。

刚敲完一篇小作文，擡头看看班主任，又低头删掉，犹豫好久才道：“谢添年，我真不知道该给你发什麽短信，so（我开始转折了）我把想说的话写在备忘录里，如果哪天我们还能见面，你拿我手机往下翻，翻到这条千万别觉得我脑子有病。”

他把“病”字删掉，想了想还是加上，在後面补充：“ps，这不是日记，当然，我脑子没进水，更没被驴踢，我们这方圆五公里买不到驴肉火烧，县高门口也没有吧？（啧，扯远了，算了，我懒得删，你将就看吧）那什麽，我想说，我怕哪天真把你忘了，偶尔记录一下，记录十月的某一天（别管为什麽是十月）。总之，十月一号凌晨五点四十五分（多少秒我忘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Anyway，我还得再写个ps，（你继续别管，这是我的备忘录，我想怎麽写就怎麽写）。OK，我开始讲正经事（再不说我怕教导主任过来收我手机）说实话，隔壁中国电信都比你强，他们给我发个新春快乐，我还能回个TD退订，你看看你呢，不是喝彩小猫就是挥手小狗，我们能说点人话吗……”

宋星照在班主任戳开酸奶盖的同时按下省略号，匆匆收起手机，面前蓦地多了一瓶可乐，擡头，李越嫌弃地上下扫视他，“指甲盖和可乐超配的哦。”

宋星照张开五指，往他面前凑了凑，“至于麽？”

李越狠瞪他一眼，“至于！”

宋星照撇撇嘴，摇头晃脑地学他说至于时的语气。教导主任从他们身边路过，手机微微发烫，宋星照立马不嘚瑟了，筷子勺子齐上阵，用李越嗤之以鼻的饿死鬼吃相埋头扒饭。

手机还剩三格电，好在它靠钢铁般的意志撑到晚自习下课。回寝路上，宋星照撕开可乐塑料包装，强迫症似的对齐後贴回去，重复了好几次。他掏出电脑，这才想起来给手机充电。

早就没有立刻想收到谢添年短信的兴奋劲，他翻了一圈抽屉，没找到万能充，耸耸肩，洗澡睡觉。

天亮後日子照旧，宋星照写了几篇论文，画了几张素描，日子稀里糊涂地过到十二月底，大考在即。

下午第四节课上课铃响，外教穿得像个姜饼小人似的走进教室，入冬後他换了款咖啡，浓郁的奶咖飘散在空中，他抿一口奶泡，打一声哈欠，总像哪个缺德的家夥把安眠药碾碎当奶粉泡进他杯里，这下全班陪他一起犯困。

宋星照一手支着脑袋，听姜饼人念叨完ppt，开始分组讨论课题。

同组的高舒边找资料边跟李越抱怨她弟，宋星照填完自己负责的表格，趴桌上没说话，手在抽屉里下意识地滑动手机，解锁又关机，重复好几次，电池亏电，发出低电量警告，他偏头看了看，李越无条件地帮着高舒骂她弟弟。高舒听高兴了，从笔袋里翻出一沓双眼皮贴，躲在窗帘後帮他贴双眼皮。

大考前的水课听不听都无所谓，用学长的话来说，这破课这麽多年没被取缔，不是因为姜饼人外教是校长的女婿，而是专门用来让他们享受校园里最後一点无所事事的时光。

可惜宋星照这辈子跟无所事事无缘，他一口气没喘匀，猝然在宿舍听到姥爷去世的消息。

这天晚自习放学，老刘统计了元旦留校的同学，宋星照犹豫再三没举手，回宿舍给姥姥打电话。

“姥，我姥爷出院了没？下周能去你那蹭饭吗？”他停顿半秒，小声道：“宿舍我住够了，元旦我能回家住两天吗？”

对面沉默了好久，才道：“你姥爷昨晚去世了，这两天我忙着联系火葬场，等他下葬，我还得去你爸公司处理他的遗産和股份，你等年三十再来姥姥家好不好？”

姥姥的声音很轻，宋星照惊觉耳边响起一阵闷雷，他听到窗外猝不及防的雨声，陡然打了个激灵，大脑变得空白，宋星照一只手攥紧手机，另一只手在草稿纸上画雨点，经济模考卷摊在桌上，他一个字也看不清，嘴唇嗫嚅，不知道说什麽，太突然了，一切仿佛旧日重现。

六年前，他坐在宿舍楼道口听姥姥宣布噩耗，六年後……不，宋星照眉头微皱，一切都在预料中，姥爷住院大半年，他早该预料到他会像妈妈那样不声不响地拔了氧气罩，只是这次他连白床单都没看到，姥爷就已经下葬了。

宋星照眼底一片猩红，不是在憋泪，他只是有点不理解，不，是非常不理解姥姥。

很多话没法在电话里说，宋星照盯着经济第一道大题，黑白单词打乱又重组，变成或大或小的问题在眼前飘：姥姥啊，我还需要在宿舍偷偷叠多少张白色纸花？还需要翻墙出去买多少次黑色臂袖？还需要写多少张送不出去的挽联？

以及那句他最想问出口，却在听到爸爸公司时忽然咬住舌头的：我还要一个人面对多少次死亡？

“叮”，短信铃轻轻震动，发信人是谢添年。

宋星照怔了怔，没心思点开，沉默着挂断姥姥的电话，趴桌上做题，刚在选择题旁边画了蚂蚁都找不到的A，猛地一甩笔，点开短信。

一排颜文字下，是一句突兀的：“圣诞快乐，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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