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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梅林藏镜（第1页）

晨光灌进喉咙时，秦风呛得剧烈咳嗽。

不是预想中梅林外的干爽空气，而是带着湿冷的梅香，像被寒潭水泡透的棉絮，堵得人胸口闷。他下意识摸向念风的后背，孩子的呼吸带着细微的颤抖，掌心的梅苗不知何时已扎根在他手腕上，根须顺着梅痕钻进皮肤，与血脉缠在了一起。

“哥哥，花在咬我。”念风的指尖划过腕间的根须，那里正渗出淡红的血珠，滴在梅苗的叶片上，竟让绿萼梅的花瓣泛起层胭脂色。秦风这才现，他们并未离开梅心井的范围，脚下踩着的是层厚厚的腐叶，腐叶深处隐约能看见青石板的纹路，与井内冰面的裂纹完全吻合。

阿鸾突然出短促的惊呼，怀里的小宇正用头疯狂蹭她的手腕。小龙后颈的金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鳞片剥落的地方露出粉白的皮肉，却在接触阿鸾腕间银纹的刹那，浮现出细小的梅朵印记。“他在害怕。”阿鸾的声音颤，她蹲下身拨开腐叶，底下的泥土竟泛着青黑色，凑近了闻，有股与影主黑汁相似的腥甜，“这不是普通的梅林土，是用梅核熬煮过的。”

秦风的梅枝突然竖了起来，蕊丝警惕地指向左前方。那里的梅树长得格外茂密，枝桠交错间露出块半埋在土里的铜镜，镜面蒙着层绿锈，却能清晰照出他们四人的身影——只是镜中的念风身后，还站着个穿玄色锦袍的少年，正弯腰替她整理梅苗的根须，袖口沾着的梅蕊与第章花梯尽头的身影一模一样。

“镜子里有影叔叔！”念风突然挣开秦风的手，跌跌撞撞跑向铜镜。秦风伸手去抓，指尖却擦过孩子的衣角，触到的不是布料的柔软，而是种冰凉的滑腻，像摸到了寒潭里的水草。他心头猛地一跳，这触感与归鸾临终前他抓住的那只手完全相同——当时他以为是错觉，此刻才惊觉，那或许不是死亡的冰冷，而是某种介质的温度。

阿鸾的银纹突然烫，她下意识按住手腕，却看见镜中的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小宇，而是个透明的蜜罐，罐口飘出的龙涎香与沈砚袖中的味道分毫不差。“沈砚哥……”她的指尖刚触到镜面，绿锈突然剥落，露出镜背刻着的字：“梅影成镜，见者非真。”这八个字的笔锋，与秦苍留在梅树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秦风的梅枝突然抽向铜镜，蕊丝缠上镜沿的瞬间，镜面“嗡”地一声震颤，映出的景象突然扭曲——穿玄色锦袍的少年转过身，脸上竟没有五官，只有团旋转的黑雾，黑雾里浮出无数双眼睛，有归鸾的温柔，有影主的冷冽，还有秦苍的温和，这些眼睛都在死死盯着念风的梅苗。

“是镜中咒！”秦风突然想起归鸾手札里的残页，画着面裂成三块的镜子，旁边写着“三魂映镜，缺一不可”。他猛地将念风拽回怀里，却现孩子的梅苗叶片上，那些与他梅痕重合的纹路正在变黑，像被墨汁浸染的蛛网，“这镜子在吸她的本命梅息！”

小宇突然从阿鸾怀里跃起，小龙的虚影撞向铜镜。镜面应声裂开，黑雾却顺着裂纹爬出来，在腐叶上凝成无数细小的梅刺，刺尖泛着青光，与影主的血息术如出一辙。但这些梅刺没有攻击他们，反而纷纷扎进周围的梅树里，被刺中的树干突然渗出黑汁，在树皮上形成一张张痛苦的人脸——正是第章冰面下那些冤魂的模样。

“它们在求救。”阿鸾的银纹突然绽开微光，她看见每张人脸的眉心都有个极小的梅印，与念风梅苗上的印记完全相同，“手札里说，被梅核咒困住的魂魄，会凝结成‘影梅’，必须用至亲的本命梅息才能化解。”她突然看向念风，孩子的梅苗正抖落金粉，落在那些人脸上，让扭曲的表情渐渐舒展。

秦风的梅痕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血顺着根须流进念风的梅苗，而镜中少年的黑雾正顺着裂纹往他手腕钻。在触到梅痕的刹那，他听见无数重叠的声音在嘶吼：“归鸾骗了我们！”“共生咒根本是吞噬！”“秦家血脉就该断绝！”这些声音里，竟有秦苍的温和与影主的冷冽，像两把交错的刀，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是的！”念风突然抱住秦风的手腕，孩子的血与他的血在梅苗上融成一团，“娘说，影叔叔和苍伯伯总爱吵架，吵完了会偷偷给对方塞蜜饯！”她的梅痕突然射出红光，在腐叶上照出幅模糊的画：秦苍背着影主往寒潭走，影主的玄色袖摆拖在地上，沾着的龙血梅汁在雪地上画了条蜿蜒的红线，像条看不见的锁链。

这幅画让秦风的记忆突然清晰——他十岁那年，影主为了抢着替归鸾摘最高处的绿萼梅，从梅树上摔下来伤了腿，是秦苍背着他走了三里地回寒潭。当时他躲在树后偷看，看见影主把块梅花蜜饯塞进秦苍嘴里，嘴上却骂着“笨手笨脚”。

“原来那些争吵，是怕对方先走啊。”秦风的声音哑，梅枝突然开出满枝白花，花瓣落进铜镜的裂纹里，竟让那些嘶吼的声音渐渐平息。他这才明白归鸾说的“梅心藏着的不止是温柔”是什么意思——温柔的背面是恐惧，恐惧失去，才用坚硬的外壳裹住柔软的内核，像龙血梅的刺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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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的裂纹突然扩大，露出底下埋着的东西——半截玄铁短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绳已经褪色，与影主那把一模一样。刀身刻着个极小的“苍”字，刀刃上的血迹虽已黑，却仍能闻到淡淡的龙涎香，与沈砚断剑上的味道重叠在一起。

“是秦苍伯伯的刀！”阿鸾捡起短刀，指尖刚触到“苍”字，刀身突然烫，竟在她掌心烙下与银纹相同的印记，“手札最后画的守梅人，不是一个人……”

话音未落，周围的梅树突然剧烈摇晃，所有的花瓣都转向同一个方向——梅林最深处的那株龙血梅，树干上除了归鸾、秦苍、影主、秦风、念风的名字，竟又多了两个新的刻痕：阿鸾，小宇。而寒潭的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坠入了水中。

念风的梅苗突然指向龙血梅的方向，叶片上的黑纹正在消退，露出底下新的纹路——那是个极小的“沈”字，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蜜罐。孩子突然拍手：“是沈砚哥哥的名字！他也在这里！”

秦风的梅枝突然不受控制地往龙血梅的方向抽去，根须上的“伴”字烙印与树干上的名字产生共鸣，让他想起归鸾总在龙血梅下酿蜜，说：“等酿够了三十罐，就让风儿背着罐子，挨家挨户去送。”当时他不懂“挨家挨户”是指什么，此刻看着树干上不断浮现的新名字，突然明白了——所谓回家的路，从来不是离开，而是带着所有念想，继续走下去。

铜镜彻底碎裂的瞬间，秦风看见最后一片镜面上映出的景象：寒潭水面浮着个玄色锦袍的身影，正慢慢往下沉，怀里紧紧抱着枚正在光的梅核，核上缠着三缕丝，黑的、褐的、银白的，在水中轻轻飘荡，像三条不肯松开的手。

“影叔叔！”念风的哭喊刺破梅林的寂静。

秦风突然将断剑与玄铁短刀交叉，沈砚的血火与秦苍的刀气相融，在半空凝成道金色的光桥，直通龙血梅的方向。他低头看向念风掌心的梅苗，那朵极小的龙血梅正在绽放，花瓣上印着七个名字，像串用血脉串起的蜜罐，在晨光里闪着温润的光。

而那些扎进梅树的黑雾梅刺，正慢慢抽出新的绿芽，芽尖上顶着细小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张温柔的脸，像藏在梅香里的叹息，终于找到了可以栖息的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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