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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汛的潮气已经漫到了雁归村的田埂——村东头的小河沟里,冰碴子正“咔嚓”地化着,水流比昨天宽了半尺,老村长站在沟边掐着指头算:“顶多还有两天,河水就要漫过堤岸,再种不完,这季糜子就毁了!”他的话让原本就忙碌的村民们,脚步又快了三分。
苏晚秋家的阳坡地里,已经翻好的土散着湿润的腥气。她攥着把木耧,耧斗里装满了泡好晾干的“金顶籽”,陆承泽在前面拉着耧绳,脚步稳得像钉在地里:“晚秋,按农书说的,行距得留一尺二,这样通风好,还能防倒伏。”木耧划过土层,留下道整齐的浅沟,晚秋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把小耙,把种子轻轻拨匀——这是晋北播种的老规矩,“耧走直线,手补缝隙”,不能让一颗种子露在土外。
“三姐,我来撒灶灰!”苏小石头挎着个竹篮跑过来,篮里装着筛细的灶灰,他学着晚秋的样子,把灰均匀撒在种沟里,“李爷爷说,灶灰能防虫子,还能暖地,种子长得快!”他的小鞋踩在湿土里,沾了层泥,却没顾上擦——昨天他还只是帮着递工具,今天已经能跟着撒灰,小脸满是“我能干活了”的骄傲。
张婶带着几个媳妇蹲在邻地里,手里攥着把小铲子,正把土块敲碎:“晚秋,你们家这耧调得准,行距一点不差!不像我们家那口子,刚把耧弄歪了,还得重新扒开土补种。”她身边的竹筐里,放着个红布包,里面裹着几粒去年的陈糜子——这是播种的“引子”,按老规矩,得先在田埂边种三粒陈籽,说是“请土地爷护苗”,红布包则是为了“镇住地下的寒气”。
李大夫背着药箱穿梭在各块地里,手里拿着个小镊子,正把土里的虫卵夹出来:“最近天暖得快,地下虫都醒了,你们播种后多撒点草木灰,别让虫子把种子啃了。”他刚在张婶家的地里夹出十几只地老虎幼虫,吓得张婶赶紧让家人多抱了两筐草木灰来。
全村人都在跟春汛抢时间,日头刚爬上山坡就下地,直到满天星斗才回家。晚饭都是在地里吃的,啃着冷窝头,就着热水,谁也没抱怨——去年饿肚子的滋味还在嘴里,今年说啥也得把种子种下去。
可就在播种的第二天傍晚,天突然变了。西北风吹得田埂上的松柏枝“呜呜”响,日头刚落,就飘起了小冰粒,打在脸上生疼。“坏了!是倒春寒!”老村长拄着拐杖跑到地里,看着刚种下去的种子沟,急得直跺脚,“刚播的种子最怕冻,这冰粒要是下一夜,胚根准冻坏!”
村民们也都慌了,有的想把种子扒出来重新捂,有的急得蹲在地里哭。晚秋摸了摸贴身处的桃木梳,指尖传来熟悉的温润——灵泉水能抗冻,可这么多地,怎么才能悄悄用?她突然想起李大夫说的“草木灰暖地”,赶紧喊:“大家别慌!把家里的干草、旧麻袋都拿来,盖在种沟上,再撒层草木灰,能挡寒气!”
陆承泽也反应过来,抱着怀里的农书喊:“农书里说,倒春寒时用覆盖物保墒,能提高地温两度!大家快回家拿东西,别等冰粒下大了!”
村民们一听有办法,赶紧往家跑。苏小石头抱着家里的旧棉被跑过来,小脸冻得通红:“三姐,用这个盖,比麻袋暖和!”张婶也扛着半捆干草赶来,还带着几个媳妇,手里拿着剪刀,把干草剪成细段,方便盖在种沟里。
晚秋趁大家忙着盖草,悄悄走到田埂边的水桶旁,指尖沾了点灵泉水,混在桶里,然后装作泼水的样子,把水洒在干草上——灵泉水稀释后,能让干草更好地锁住地温,还能悄悄护着种子。
冰粒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停。村民们早早赶到地里,掀开干草一看,种沟里的土还是暖的,用手扒开土,种子的胚根已经冒了点白尖,没冻坏!“太好了!没冻坏!”张婶激动得拍手,眼里闪着泪。
可没等大家松口气,李大夫又现了新问题——他在扒开的土里,现了几只啃过胚根的地老虎,虫子肚子里还带着未消化的种子渣:“倒春寒刚过,地下虫更活跃了,这要是不除,种子还是保不住!”
“那可咋整?咱们也没有农药啊!”有村民急得喊。晚秋突然想起奶奶传的法子,赶紧说:“我奶奶说,用烟杆水浇种沟,能驱地老虎!咱们把去年攒的烟杆都拿出来,熬水浇地!”
村民们赶紧回家找烟杆,不一会儿就凑了满满两大筐。晚秋在大锅里熬烟杆水时,又悄悄滴了几滴灵泉水——灵泉水能增强杀虫效果,还不会伤胚根。陆承泽帮着烧火,看着锅里的烟杆水,疑惑地问:“晚秋,你这烟杆水怎么比平常的香些?”晚秋赶紧说:“是加了点松柏叶,我听老辈说,松柏叶能驱虫。”
烟杆水熬好后,村民们拿着瓢,顺着种沟慢慢浇。李大夫蹲在旁边观察,只见地老虎接触到烟杆水后,很快就不动了,而种子的胚根却没受影响,还在慢慢生长。“管用!真管用!”李大夫激动得直点头,“晚秋,你这老法子,比农技站说的还好用!”
就在这时,张富贵骑着驴车来了,三角眼扫过地里的干草和烟杆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早就说过,你们急着播种没用,倒春寒一来,还不是白忙活?现在又闹虫灾,我看这季糜子,你们是收不上了!”
“张副主任,我们的种子没冻坏,虫子也快除完了,就不劳您操心了!”晚秋站起身,手里还拿着浇完水的瓢,“倒是您,去年扣我们的工具,今年截我们的化肥,现在又来看笑话,您这个副主任,就只会干这些事吗?”
村民们也跟着喊:“就是!你除了挑事,还会干啥?”“我们的糜子长得好着呢,不用你瞎操心!”
张富贵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反驳,却看见地里的种子已经冒了白尖,虫子也确实少了,只能悻悻地说:“算你们运气好!要是以后再出问题,可别找公社帮忙!”说完,他狠狠抽了驴一鞭子,灰溜溜地走了。
又过了几天,春汛来了,河水漫过了堤岸,却没淹到种好的地——村民们早就加固了田埂。地里的糜苗也冒出了绿尖,一片嫩嫩的绿,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苏小石头蹲在苗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苗尖:“三姐,苗长出来了,秋天就能收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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