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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第3章

杨烨局促不安地扯平身上的衬衫，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黎修明朝他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开口打破彼此之间的沉寂：“这家的螃蟹味道很好，要不要尝尝？”

“唔……”杨烨终于发出一点声音，“我不是很饿。”

“那麽，喝点什麽？”

“不是，”杨烨叹了口气，“这里的菜看起来……不便宜。”他环顾这间装潢典雅的包厢，又打量黎修明得体的西装，觉得自己一身的地摊货显得格格不入。

“抱歉，让你感到不自在了吗？”黎修明突然抓住杨烨的手，吓得他震了震，擡头对上那双眼睛，颇真挚地凝望他，“那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说……我真的很想你。我想给你最好的。”

杨烨抿了抿唇：“没有。”他假装没有听见黎修明的後半句话，“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你。”黎修明定定地注视杨烨，看得他回避眼神，弯起嘴角：“倒是你，已经把我忘了。”

“其实……你没什麽变化。”杨烨移开目光，自嘲地笑笑，“反而是我，我已经老了。”

“别那麽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是你。”

或许是黎修明的语气和神情流露出的情意太过明显，杨烨不自在地低下头，一边往嘴里灌茶水。

茶杯太小，一口就喝干了，黎修明给他换成一掌高的玻璃酒杯，把水加满。杨烨道了谢，觉得眼前衣冠楚楚的男人为他服务的场景很诡异。

“所以，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麽事呢？”杨烨喝了几口，放下茶杯，侧了侧头，“是因为……杨卓的钱？”

他似乎很艰难地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名字。

“不是。”黎修明的眼睛微微张大，失笑道，“不过，我的确很想知道，当年……你突然离开滨城，是因为他吗？”

杨烨眨了眨眼睛，唇角下撇。

“你调查我？”

“你误会了，只是我看过他的资料，他出生的时间，刚好在你离开後不久。”

短暂的沉默，杨烨干巴巴地说：“是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离开是因为……怀了他。”

包间笼罩在凝固的光线中，时间仿佛暂停了。杨烨的呼吸急促起来，瞳孔缩小，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突然苍白得吓人。

“杨烨！”

天旋地转，杨烨突然扶着桌子，呕吐起来。他的胃里是空的，因此吐不出什麽东西，只是干呕。刚才喝进肚里的水，这下都被吐出来了，流在捂住嘴的手掌上，他也顾不得恶心。

看那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架势，黎修明被吓坏了，冲上前，将他抱在怀里，一边顺他的背：“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的，对不起。”

铺天盖地的恶心感终于结束，杨烨在包间的洗手池洗净手脸，重新坐回椅子上，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像打完一场仗。黎修明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选择挨在他旁边，给他倒一杯新茶，一副十分後悔的模样。

“对不起。”黎修明说，“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

杨烨把茶喝完，摇了摇头。

“我……不想讨论这些，行吗？”他的声音很虚弱。

“我们不提这些了，不提了。”黎修明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搂住他的腰，轻声说，“之前，我每天都在想着，如果再次见到你，我一定要问你：为什麽当年突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但就在刚才，我想明白了，那有什麽关系？我回来了，以後，我绝对不会再让你这麽辛苦，你可以相信我的，就像……以前那样。”

杨烨终于看了看他：“你还……喜欢我？”

黎修明笑：“难道说，之前你一直都没有意识到？”

杨烨也跟着笑，那笑容如昙花一现，迅速湮灭在哀肃的神情里了：“谢谢你。”他低下头，“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和孩子解释。”

“杨卓？”黎修明犹豫着开口，“他好像……和你不是很亲近。”

杨烨的喉结滚动，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思考该怎麽叙述：

“他丶他本来不应该出生的。我知道他很无辜，但是……你知道吗？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他刚出生那会，每天晚上都哭，我困得睁不开眼睛，但还是要哄他睡觉。最严重的时候，我恨不得……恨不得掐死他。”杨烨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我经常想，他要是意外死掉就好了。我只能尽量不和他说话，不管他，让他离我远远的，不然……我觉得，我可能真的……真的会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来。”

黎修明将他搂得更紧：“你当时有没有想过……流産？”

“我想过，发现他的第一时间，我就想把他打掉。我去看了医生，但是医生不建议我这麽做。他已经很大了，而且……而且我身体很特殊，他们不建议这麽做。”杨烨紧紧贴着黎修明的胸膛，声音带上一丝颤抖的哭腔，“真的……那段时间，真的是……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

“没事了，没事了……”黎修明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凑近杨烨的额头，落下一吻。没有遭受抗拒，便得寸进尺，往下亲吻那缺少血色的嘴唇。

瘦削的男人，凑近了看，会发现他眼眶泛红，像只可爱的兔子。黎修明觉得杨烨就应该这样，受了欺负，可怜兮兮的，只能钻进他的怀里，找他寻求帮助。

心里燃起点施虐欲，于是他用力啃咬着杨烨的嘴唇，几乎见血。杨烨被他弄得疼了，挣扎着，一边发出破碎的呻吟声。

黎修明意识到自己硬了，该死，他在心里骂自己的冲动行事。三十多的人了，居然还像个急躁的毛头小子。他把杨烨松开，对方的表情明显是被他吓到，只好柔声安抚：“抱歉……我实在太喜欢你了。你知道，十七年了，我们分开了这麽久。”

杨烨摸了摸微肿的嘴唇，勉强挤出一个笑：“我现在……还不希望杨卓知道这件事，好吗？”

“我听你的。”黎修明用桌布遮掩下身的异样，脑海中掠过那个表情阴郁的男孩的脸。面上维持微笑，眼神却变得锐利。

他可不是什麽大度的人，能做到留着杨烨和别人生的儿子。

何况，对方像个阴魂不散的影子，环绕在他和杨烨之间。只要存在一天，自己就没办法和杨烨正常地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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