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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狂暴的戾气猛地从他心底炸开,直冲顶门!他霍然起身,身后沉重的紫檀木椅被他起身的力道带得向后猛地一挫,椅脚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出一声刺耳锐响,如同濒死野兽的惨叫!
“你说什么?!”白战的声音陡然拔高,怒意与惊骇交织,如同平地炸响惊雷,狂暴的声浪在沉滞的空气中剧烈震荡,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
那双鹰隼般的厉眸瞬间爆出骇人的寒光,死死盯住胡院判,仿佛要将他连皮带骨洞穿!
整个宽阔华丽的内堂,温度骤降,仿佛突然被拖进了数九寒冬的冰窟深处!
胡院判被这骤然爆的威压惊得浑身一颤,额上刚刚被风吹干的冷汗瞬间又密密渗出。
他慌忙再次躬身,几乎将头埋到胸口:“王爷息怒!老臣绝非虚言!此毒……此毒极其刁钻阴损,藏匿极深,若非今日为王妃细诊双身之脉,恐……恐一时难以尽察!且……”
他猛地抬头,眼中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与探究,望向一直沉默得如同冰雕玉琢的拓跋玉:“且依脉象看,此毒……侵入气血、潜藏脏腑,绝非一两日之功!当有……经年累月的侵蚀积累!若非王妃素来……体质根基强韧远胜常人,只怕……”后面的话,他已不敢再说下去。
拓跋玉静静坐在那里,仿佛这石破天惊的诊断与她全然无关。
她甚至没有看暴怒的丈夫一眼,只是缓缓收回搁在脉枕上的手,指尖交叠在一起,微微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透出一点玉色的骨节轮廓。
她微微仰起脸,清泠的目光平静地迎上胡院判惊疑不定的视线,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唯有一片近乎悲悯的沉寂。
“经年累月?”白战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近乎耳语,却蕴含着比方才的暴怒可怕百倍的森然杀机。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如同寸寸凝结的寒冰,终于落在了拓跋玉脸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滔天的震怒,有噬骨的惊痛,有不敢置信的碎裂,更有一种被最深信任之人从背后捅穿心脏的、冰冷的绝望深渊。
他一步步走近她,沉重的步履踏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出闷钝的回响,如同丧钟敲在每个人心头。
他停在她一步之遥的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平静无波的双眼,试图从那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中,找到哪怕一丝裂缝,一丝惊惧,或一丝……绝望。
“玉儿,”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粗砺的沙石磨过,艰难地挤出每一个字,带着一种濒临瓦解的、试图挽回什么的乞求,“你告诉我……这毒……何时?何人所为?”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肩,却在半空中僵住,指尖微微颤抖着。
拓跋玉终于抬起眼帘,那双眸子澄澈依旧,清晰地映出他此刻失态、狼狈、惊恐而破碎的模样。
她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看着他指腹上那道象征杀戮与力量的刀疤,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极其轻微地从她唇边溢出,如同冷夜里凋零的花瓣坠地。
她抬起手,并未去碰他僵在半空的手指,而是轻轻、轻轻地,再次覆在了他右手那道狰狞虬结的旧刀疤上。她的指尖依旧冰凉,像终年不化的雪。
“王爷,”她的声音轻若梦呓,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浸透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忍的平静,““对不起!”臣妾不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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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白战强抑着心口撕裂般的剧痛,声音压得极低,唯恐惊碎了什么,“我们不是夫妻吗?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晓的吗?”
拓跋玉于心中默念:“夫君,请恕我隐瞒之过,莫要怨怪。这寒毒乃是每回你我缠绵之际,自你身上悄然渡予我,莫非你忘了,自己本是西海三太子敖烈化身的小白龙?千年深居海底,一身寒气浑然天成。”
她的指尖在他那道象征功勋与杀戮的刀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某个遥远的印记。
然后,她收回手,眸光转向窗外那片被烈日炙烤得白的庭院,声音飘渺得如同隔世:“记得那年仲夏……也是这般炎热,‘赤焰焚城’后的庆功宴上……”她顿了顿,不再说下去,眼中一片空茫的沉寂。
“赤焰焚城”四个字,如同滚烫的烙铁,猛地烫进了白战的脑海!无数腥风血雨、烈焰滔天的画面瞬间汹涌而至!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蛇纹”组织领那双阴鸷如毒蛇的碧瞳……
还有……还有那场庆功宴上,他与她第一次举杯对饮时,她那被酒液映得格外潋滟的眼波,以及她亲手为他斟上的那一盏……碧莹莹的梅子酿……
就在白战心神剧震、被那血腥回忆与拓跋玉意有所指的话语猛烈冲击的瞬间,紧闭的房门被猛地撞开!
“王爷!”
江木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卷回的残叶,狼狈万分地冲了进来!
他玄色的劲装上赫然沾染着大片深褐色尘土与刺目的暗红血迹,左肩处衣衫破裂,一道狰狞的刀伤皮肉翻卷,正汩汩向外渗着鲜血。
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混乱,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搏杀。
他冲得太急,一个踉跄,单膝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抬起头,沾满灰尘血污的脸上,那双惯常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怒和一丝……绝望般的耻辱!
“属下……属下该死!”江木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血气,“持王爷宫牌……过景阳街牌楼……遭遇伏击!对方……对方至少有八人!武功路数极其狠辣诡谲……为者……左腕刺有盘蛇纹身!”
他猛地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个足以将白战彻底打入冰冷深渊的噩耗:“宫牌……被夺了!”
“盘蛇纹身!”
“宫牌被夺!”
这两个消息如同两道撕裂虚空的霹雳,几乎同时炸响在白战耳边!
“噗——”
一口猩红灼热的鲜血再难抑制,猛地从白战口中狂喷而出!如点点凄厉红梅,溅落在拓跋玉那片未曾沾惹尘埃的雪白裙裾之上,触目惊心!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一晃,眼前霎时一片血雾弥漫,天旋地转!
视野的最后,是拓跋玉霍然抬起的、终于不再平静的眼眸。
那双曾令他沉醉无数次的清澈眼眸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苍白染血的脸,以及一种深沉到了极点的、冰封般的……悲恸?绝望?亦或是……一切尘埃落定后的万念俱灰?
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崩塌,碎裂成一片片光怪陆离的绝望碎片。
冰冷的宫牌落入蛇纹之手,剧毒深种于结之人体内,那尚未成形的微弱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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