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书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洋布与老墙 梅江百年後的转身(第1页)

《洋布与老墙:梅江百年後的转身》

宣统退位後的第三个春天,梅江的水带着股说不清的躁动。江水比往年涨得早,漫过了码头最下两级石阶,水边的青苔被泡得发绿,踩上去能听见“噗嗤”的闷响。码头边的石阶被新钉的铁皮包了边角,是留洋回来的张姓商人斥资修的,铁皮被铆钉牢牢钉在青石板上,边缘打磨得光滑,说是方便火轮停靠——那冒烟的铁家夥上个月刚第一次开进梅江,烟囱喷出的黑烟把江边的白鹭惊得好几天不敢靠近,直到摸清它不会飞起来啄食,才敢在船尾盘旋。火轮的汽笛声又粗又亮,第一次响起时,围龙屋里的鸡飞狗跳,老太太们以为是打雷,赶紧往神龛前烧香。

围龙屋的泥墙上,不知何时被人刷了“剪辫易服”的白灰字,字体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蛮劲。浆糊还没干透,就被守旧的老人用湿布擦去大半,只留下些模糊的印痕,像块没洗干净的补丁。有好事的少年偷偷用锅底灰在残字旁补了个“新”字,被族里的长辈看见,拎着耳朵教训了半晌,说“祖宗的规矩不能乱”。祠堂里的八仙桌旁,族老们的烟杆停在半空,争论声比往常高了八度。“听说那里不教《论语》,教算学和洋文。”留着花白辫子的三伯公把烟锅在桌腿上磕得邦邦响,烟锅里的火星溅到地上,烫出个小黑点。桌角的煤油灯被震得晃了晃,灯芯爆出个火星,映得他鼻梁上的老花镜反出片亮光。“洋文能当饭吃?”他唾沫星子横飞,“咱们客家人靠的是‘耕读’二字,丢了圣贤书,还叫什麽客家人?”对面的七叔公却不认同,他去年去广州看过世面,手里转着个西洋怀表,表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三哥你是老糊涂了!现在都民国了,火车都通到汕头了,不学新东西,孩子们将来只能困在山里刨土!”

城东的老街上,新开了家“振兴洋货铺”。铺面是租的老木匠的作坊,原先的刨木声换成了算盘珠子的脆响。玻璃柜台擦得锃亮,能照见行人的影子,柜台里摆着美国産的洋皂,包装纸上印着穿洋裙的女人,卷发高翘,笑容甜得发腻;货架上的铁皮饼干盒闪着银光,比祠堂里供着的铜香炉还亮,盒面上画着伦敦大桥,引得人总想去摸一摸。穿西装的掌柜是梅县人,早年去香港做过学徒,回来时带回一肚子新鲜词。他用带着汕头口音的客家话吆喝:“来看来看!英国的生发油,抹上头发亮得能照见人!”引来一群围着看稀奇的孩童,其中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子伸手想去摸柜台里的手电筒,被母亲一把拉住:“莫碰,那是会吞电的物件,伤着你!”母亲的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把孩子护得紧紧的,眼睛却忍不住往那能发光的“洋玩意儿”上瞟。

梅江的商船里,半数挂上了青天白日旗。旗子是用机织布做的,蓝白红三色分明,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响,比原先的黄龙旗精神得多。船工们不再光膀子拉纤,有几人穿上了机织的蓝布短褂,是从广州运来的,用机器纺的棉纱织成,比土布挺括却也更薄,太阳一晒就能看见後背的汗珠。他们的号子添了新词,是码头记账先生教的:“火轮快,汽笛响,运去茶叶换洋糖……”调子还是老调子,词儿却新鲜,唱起来格外有劲儿。码头上的搬运工里,多了些说粤语的面孔,是从珠三角来的,皮肤比本地汉子白些,说话语速快,带来了“革命”“共和”的新鲜词,混在客家话里,像一锅掺了新米的老粥,味道怪却也耐嚼。他们说广州的女子都不裹脚了,还能进学堂念书,听得本地妇人直咋舌,低头看看自己缠得尖尖的小脚,悄悄把裤脚往下拽了拽。

私塾改成的国民学校里,传来孩童唱“国歌”的声音,调子生涩,却比读《三字经》响亮。校门是新漆的,朱红色的木门上钉着块木牌,写着“梅县第一国民学校”,字是县长题的,楷体端正。先生剪了辫子,留着平头,露出光溜溜的後脑勺,刚开始孩子们总忍不住笑,被他用戒尺敲了几次桌子才收敛。他教学生用铅笔在练习本上写字——那本子是机器印的,纸张雪白,格子整齐,比线装书方便,却少了桑皮纸的韧劲,不小心就会戳破。有老秀才路过,听见孩子们唱“三民主义,吾党所宗”,气得捋着胡子骂“离经叛道”,却被校长请去喝了杯洋茶,茶是用开水冲的粉末,甜得发腻,他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说不如自家炒的绿茶有味道。操场边的老榕树上,挂着个篮球架,是用木头拼的,篮板是块厚木板,被孩子们拍得“咚咚”响。放学後总有少年围着抢一个牛皮篮球,那球是华侨捐的,上面印着英文,谁也看不懂,只知道拍起来比踢毽子过瘾。汗水浸湿的短褂後背,印着“梅县学堂”四个墨字,是用毛笔写的,被汗水泡得有些晕开。

暮色中的围龙屋,有几家亮起了煤油灯,灯芯是玻璃罩的,光比菜油灯亮堂,能把整个堂屋照得清清楚楚,却也更呛人,烧久了屋里会有股煤油味。妇人们坐在灯下做针线,手里的布料多了种叫“洋布”的料子,经纬细密,颜色鲜亮,是从洋货铺买的,比土布贵三成。有人在学城里的样子,给孩子缝圆领衫,代替传统的斜襟褂,领口用缝纫机扎出笔直的线,针脚比手缝的均匀。被隔壁阿婆看见,啧啧摇头:“没个正经样子,祖宗传下来的衣裳都不要了。”说归说,眼睛却盯着那圆领衫看了半晌,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也给孙子做一件。竈房里,有人用洋铁壶烧水,壶嘴长长的,比陶罐轻便,水开了会“呜呜”响,像个小哨子,省去了守在竈边的功夫。

江面上的火轮又鸣笛了,悠长的声音盖过了艄公的号子,惊得水面的鸭子扑棱棱散开。岸边的芦苇丛里,几只白鹭终于敢飞回来,落在刚抽芽的柳树上,柳叶嫩得发绿,沾着傍晚的露水。它们歪着头,看着那铁家夥突突地往上游去,黑烟在晚霞里拖出条灰线,像给橘红色的天空划了道口子。远处的笔架山还是老样子,青黛色的轮廓在暮色里模糊,只是山脚下多了条新修的马路,偶尔有自行车驶过,铃铛“叮铃铃”响,比马车轻快得多。

这一年的梅州,老墙还在,夯土的围龙屋依旧圈着族人的日子;新事已来,火轮丶洋布丶新学堂像潮水般涌进来,搅得人心不安又有些期待。就像梅江的水,既带着千年不变的流向,往东汇入韩江,又被新的浪头推着,生出些从未有过的漩涡。围龙屋的屋檐下,挂着晒干的芥菜,皱巴巴的,带着太阳的味道;也晾着刚买回来的洋袜子,雪白的棉线织成,比土布袜子软和。新旧的影子叠在一起,在月光下晃出别样的弧度,像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故事,一半是传承,一半是新生。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热门小说推荐
温韵灵顾洛琛

温韵灵顾洛琛

处理,你先自己好好吃饭。说完,他就匆匆上楼去...

花心总裁遇强夫

花心总裁遇强夫

祁俊低着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翻了翻白眼,道刚才多谢…话还没说完,祁俊就察觉到一只大手已经扯出了自己的衬衣,摸上了自己的腹部,顿时满脸黑先,额角青筋直跳。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怕死!啧啧,现在的...

穿到霸总年少时

穿到霸总年少时

季临雪是A大有名的校草,也是人人眼中的高岭之花。某天他意外去世,穿进了一本霸道总裁文。作为原著里的男二,他与女主青梅竹马,对女主一片痴情,奈何对方心里只有男主,每次两人吵架他都会被波及...

爱意如星海

爱意如星海

沈慕青只想搞钱给妈妈治病,顺便搞垮她的渣爹,可是偏偏沾上了纪言沉教堂的白鸽不会亲吻乌鸦,她有意的想要躲避,直到被他堵在墙角说了一句我可能,会比你的那些相亲对象靠谱一些。某天,一群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堵住了她见客户的路,问她勾引纪言沉是不是为了钱,她只粲然一笑,答了一句纪总身材好,众人哗然,引得全网热议待...

穿越诸天,我是阿瓦达剑圣

穿越诸天,我是阿瓦达剑圣

陈羽,他有很多身份。他是一名玩家,也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他是托尼史塔克的救命恩人,也是被卡玛泰姬的法师们尊称为第二至尊。他是第五次圣杯战争的胜利者,也是埃尔梅罗二世的学生和兼最大资助人。开局获得三大不可饶恕咒,差点进入斯莱特林。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探索不同世界的魔法奥义。最想做的事,就是对着敌人打出一发阿瓦达索命光炮...

只想做普通人

只想做普通人

邬温别从小到大身边都被精神病环绕,所以他有个梦想就是读个寻常大学寻常专业。奈何因为出身环境,他大学还是就读了民俗专业。不过没关系!同学们普通就好!只是时间久了后,邬温别发现他的合租室友有点问题。比如总被同学们吹捧充满神性的脸和那慈爱的目光,像是人间天使的寝室长总喜欢在寝室里cos恶魔,背着巨大到让窗帘当场退休的骨翼在半夜坐在阳台忧郁叹气我最讨厌天使。比如总被同学们夸典型的黑皮肌肉帅哥,就像是驰骋草原的猎豹的老二,会在深夜泡在无人的游泳馆里,cos成人鱼,不知道哪买来的炫光鱼尾闪着五彩斑斓的光,让泳池内的霓虹灯黯然失色没水我真的会死。比如舞蹈系总被夸人间腰精天下第一媚的老三在深夜时会盘腿坐在布置得像神龛的床上,打开一个个的纸团今天向我许愿的人也很多啊。邬温别陷入了沉思,并接受了看着只是长得过帅了的普通人庄彧的邀请,和他开始了同居。于是许久之后邬温别一把推开不知道第多少次亲着亲着就开始咬他的庄彧庄彧你大爷的把止咬器给我戴上!!!文案最初版截图于2022年3月,后删改娱乐圈设定截图于20231120ps关于为什么在衍生频,因为文内有大量山海经中外神兽妖兽神话产物,但又有很多私设!且会引用个别漫画的设定有点像AU?(思索)...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