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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署名的明信片丶未命名的暗恋
池嫣站在古寺斑驳的石阶前,仰头望着那方饱经风霜的匾额。
阳光透过苍劲的古树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往来香客虔诚或平静的脸上。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特有的丶令人心安的沉静气息,混合着草木的清新。
她突然停住脚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自己怎麽会在这里?
思绪不由得飘回几天前,池嫣回了趟瀛城。
街道似乎变得更整洁,商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骨子里的那种缓慢丶潮湿的熟悉感依旧未变。
她独自走在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街道上,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正是放学时分,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嬉笑着从她身边经过,他们谈论着课堂上的趣事,讨论着晚上吃什麽,眼神明亮,笑容飞扬,身上带着那种独属于学生时代的丶无忧无虑又略带迷茫的气息。那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刺眼得让她恍惚。
她突然停下脚步,站在一家曾经和同学常去的奶茶店门口,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这已经是她和江弈灼分别後的第五年了。
瀛城很小,小到每条街道似乎都残留着青春的记忆,转角可能就能遇到曾经的老师或者同学。
可瀛城又很大,大到如果不是刻意的安排,两个生活在不同象限丶拥有完全不同轨迹的人,就真的再也不会相遇。
这几年,她努力生活,努力成长,以为自己早已将那段青涩的过往妥善安放。可重回故地,那些被时间尘封的情绪,如同被惊动的蝶群,纷飞而出,扰得她心绪不宁。
那种感觉,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绵长的丶弥漫性的怅惘,像江南的梅雨,细细密密,无声无息地浸润了每一寸角落。
原来,有些人和事,并未真正远去,它们只是潜伏在记忆的河床底部,一旦有合适的水流,便会重新泛起涟漪。
*
某个百无聊赖的午後,唐悦在微信上和池嫣吃瓜闲聊,随手分享了一个公衆号的帖子给她,标题带着几分戏谑和神秘——“据说这间古寺,斩孽缘特别灵验!”
後面还跟着一串网友的打卡评论。
“亲测有效,拜完回来就彻底放下了!”
“求个心安,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不管灵不灵,寺庙的氛围就让人静心。”
池嫣看着那条推送,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
孽缘?她和江弈灼之间,算什麽呢?甚至连“缘”都谈不上吧。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无声暗恋,也是她自己还怀有经年不散的执念,这……也能算需要“斩断”的孽缘吗?
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身体却仿佛先于意识做出了决定。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查好了公交路线,在一个周末的清晨,踏上了前往古寺的路。
直到此刻,真正站在这庄严肃穆的寺庙门前,看着那些带着明确愿望丶神情专注的香客,池嫣才猛地清醒过来。自己这是在干什麽?像个迷途的羔羊,试图从虚无缥缈的神佛那里,寻求一个关于过去的答案,或者说,寻求一种彻底的解脱?这行为本身,就显得如此幼稚而冲动。她和他之间,连一个正式的开始都没有,又何谈需要一个仪式性的结束?
池嫣自嘲地笑了笑,心底泛起一丝尴尬。但中国人骨子里“来都来了”的观念此刻占据了上风。既然已经跋涉而来,至少进去看看,感受一下这里的宁静,也算不虚此行。
她擡脚迈步,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将寺外的喧嚣稍稍隔绝。
寺内古木参天,绿荫如盖,梵音低唱,钟声悠远,行走其间,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放轻。
池嫣随着人流,请了一束细细的香。握着那三炷香,走到香炉前,点燃,看着青烟袅袅升起。
她本来是想来斩断执念的,可当她真正站在这里,双手持香,准备在心底默默祈愿时,却发现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些预设好的话,想要“放下”丶“忘记”丶“彻底告别”的念头,此刻都像被风吹散的云,聚拢不起来。
江弈灼的脸在脑海中有些模糊,只剩下一个清俊的轮廓,和那种……让她心头始终无法真正轻松的感觉。
该求什麽?
就在她举着香,茫然无措的瞬间,旁边一位老奶奶轻声对同伴说:“……什麽都不求的话,就求个平安,求个心安……”
平安……
几乎是下意识的,没有任何权衡和思考的过程,在池嫣将手中那束香抛入巨大香炉的一刹那,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盖过了一切纷杂:“愿他平安。”
希望曾经的那个少年,无论身在何方,无论是否还记得她,无论过着怎样的生活,都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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