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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法海（第2页）

法海面无波澜，只对着那两个沉重的银柜轻轻一挥衣袖。

仿佛有无形的大力推动，两个巨大的银柜竟无声无息地向两边平滑移开数尺，露出了后面墙壁与地板交接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赫然躺着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药包！

金毛吼敏捷地抢先一步，窜过去一口叼起那个药包，转身得意地交给法海，还摇了摇尾巴。

嘿！我人不跟你这畜生抢！李公甫哭笑不得地嘟囔了一句。

那金毛吼竟似听懂了一般，脸上立刻浮现出拟人化的愤怒表情，它毫不犹豫地跳了起来，闪电般窜到李公甫旁边，对着他龇牙咧嘴，出低沉的呜呜声，瞪圆的眼睛里满是威胁之意，仿佛随时要扑上去咬他一口。

子神君。法海接过药包，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下了论断。

师父，这是个药包啊。李公甫凑过来，疑惑地看着那个散着淡淡草药味的普通布包，子神君？那是什么？听起来像个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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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神之君，便是老鼠。法海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李公甫恍然大悟，拖长了语调，果然不是人所为！是妖孽作祟！嘶……不过这药包上的符记……他注意到药包一角似乎用朱砂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法海的目光也落在那符记上，眼神微不可察地深沉了几分。李捕头，他开口道，请立即安排得力人手，在城内四处秘密访拿一个惯作道人打扮、可能自称或被称为子神君的妖物。此物很可能与库银失窃案以及城中瘟疫皆有干系。

道人？李公甫若有所思，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念头，但一时又抓不住，好！我这就去安排！就算把这杭州城翻过来，也要把这耗子精揪出来！

……

几日时间匆匆而过。保安堂内，此刻正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药香，那是新配制的防疫药汤的味道。许仙终于成功将新采来的稀有药草与其他药材配伍妥当，他坐在诊案后，凝神为络绎不绝的百姓细细诊脉，判断病情轻重以斟酌药量。小白则在一旁的药柜间轻盈穿梭，依据药方熟练地称量、抓药、包药，动作如行云流水，姿态优雅从容，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份忙碌。前来求医问药的病患们接过药包时，脸上无不带着感激与希望的笑容。

许大夫真是仁心仁术，华佗再世啊！

听说为了尽快研制这救命的方子、开这义诊的医馆，许大夫家里那位天仙似的娘子，把自己的嫁妆积蓄都贴补进去了……人们一边排队，一边低声议论着，话语中充满了敬意。

而在大堂角落的药材处理区，小青正对着那一堆刚刚送来、还需要进一步拣选炮制的草药鼓着腮帮子，俏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她听着外面的议论，又看看眼前这堆麻烦，越想越气，手下动作也带上了几分暴躁，几乎要把那些娇嫩的草药叶子揉碎。

……忙活半天，累死累活，一分钱利润没有，全是按成本价算，还得倒贴工夫！图什么呀！她一边嘟囔，一边泄愤似的将一把草药狠狠塞进捣药罐里，用力舂捣，弄得砰砰作响，引得几个等候的病人好奇地望过来。

豁！我小舅子开的这保安堂，果然是马到成功，悬壶济世！瞧瞧这生意红火得很呐！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忽然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堂内略显嘈杂的秩序。只见姐夫李公甫带着两名身着公服、腰佩朴刀的衙役踱步走了进来。李公甫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很快就被门口那尊光可鉴人、穴位密布的针灸铜人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上前摸了摸。

跟在李公甫身后的一名年轻衙役连忙快走两步，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头儿，这店人来人往，客流复杂，所以咱们才提议来这儿巡巡，说不定那个上头严令缉拿、叫子神君的妖道，会混在人群里在此地露出什么马脚。

李公甫正童心未泯地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顶着那铜人摇晃玩耍，闻言立刻收敛了嬉笑的神色，退后一步，冲两名手下招招手，三人鬼鬼祟祟地凑到一排高大的药柜后面，脑袋凑在一起。小点声！他压低嗓子，一手拢在嘴边，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暗访！机密公务！都机灵点，别惊动了旁人，万一那家伙真混在人群里，打草惊蛇让他跑了，唯你们是问！

是是是……属下明白，绝对低调。两名衙役连忙点头，也跟着下意识地压低了身子，眼神开始可疑地四处乱瞟。

李公甫这才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瞬间又恢复了那副热情洋溢、大大咧咧的官方姿态，转身对着堂内排队等候的众多街坊邻居朗声道：哈哈哈，没事没事！官府例行巡查，保障民生！各位街坊邻居都好好排队，遵守秩序！许大夫医术高明，心肠更好！咱们看病取药，都斯文些，守规矩些啊！他的大嗓门回荡在医馆内，反而引来更多关注的目光。

……

而在不远处一条阴暗潮湿、罕有人至的巷弄深处，一个戴着破旧斗笠、身形猥琐矮小的道人，正像壁虎一样紧贴着斑驳的墙壁，死死盯着保安堂内那抹忙碌穿梭的白色倩影。他干瘦如鸡爪的手指紧紧抠着墙砖缝隙，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充满怨毒和愤怒的低语：

哼！好你个蛇妖！坏我好事，断我财路，毁我丹药生意，还敢将那晦气药包栽赃到爷爷头上，引来官府追拿！此仇不报，誓不为妖！等着！定要让你瞧瞧我的手段！

他正自言自语得投入，一个挎着满满一篮青菜、身材壮硕的大娘风风火火地挤过窄巷，见他挡在路中，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推到墙边，粗声粗气地喝道：好狗不挡道！缩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是打算偷鸡还是摸狗？让让！

哎你！走路不长眼啊！鼠妖道士被挤得一个踉跄，头上的斗笠都歪到了一边，露出尖嘴猴腮的真容。他气得对着大娘宽阔结实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却不敢真的上前理论。刚悻悻然地扶正斗笠回过身，就听到巷口传来李公甫那极具辨识度的大嗓门正在嚷嚷斯文点，做贼心虚的他吓得猛地一缩脖子，赶紧把自己更深地藏进阴影里，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一边像真正的老鼠一样，鬼鬼祟祟地朝巷子另一端飞溜去，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下一步更阴险的报复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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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保安堂内，人潮稍歇。小青对着那堆似乎永远处理不完的药材，秀眉越蹙越紧，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了。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安静地帮着碾药分装的小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放下手中的药杵，缓步走到小青身边，眼底带着一丝了然和纵容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青，他声音温和低沉，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个还冒着温热气息、散着甜蜜桂花香气的油纸包，递到她面前，刚出炉的桂花定胜糕，东街陈记的，知道你爱吃，特意买来的。忙了一上午，火气都上来了吧？去后院石凳上歇歇脚，喝杯我新沏的菊花茶，去去火，尝尝点心。这里剩下的，我来。

小青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诱人的糕点，又抬眼看看小玄那双总是含着淡淡笑意、此刻显得格外真诚的清澈眼睛，满腹的急躁和埋怨忽然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噗地一下泄了气。她撇撇嘴，接过那包还带着体温和甜香的糕点，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意味：……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记得姐姐我爱吃这口，这里就交给你啦。

说完，她拎着糕点，脚步瞬间变得轻快起来，掀开通往后院的那道蓝布帘子，身影消失在一片明媚温暖的阳光之中，仿佛所有烦恼都被抛在了身后。

小玄望着那还在微微晃动的帘子，摇头失笑，眼里满是兄宠溺与无奈。他利落地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沉稳地接手了那片被小青过的药材区。只见他手指修长而灵活，动作熟练至极，时而拈起药材在鼻尖轻嗅辨味，时而准确无误地将其归入相应的药格或药罐，时而细致地挑出其中的杂质。原本被小青弄得杂乱无章、几乎混作一团的药材，很快便在他那双仿佛带有魔力的手下变得井然有序，各归其位，仿佛它们本就该待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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