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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静心阁的琴声断了（第2页）

李昭仪却毫无所觉，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根断弦。

沈知微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块洁净的纱布，轻轻握住她的手：“昭仪当心，我为您包扎一下。”

在纱布包裹住伤口之前，她指尖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精准无比地蘸取了那滴即将凝固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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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李昭仪迟缓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辨认什么，却终究化为一片茫然。

沈知微将针收回袖中，只用最温和的语调说：“昭仪清减了许多。若是不弃，明日我让司里送些新制的安神汤来，或许能助您安眠。”

李昭仪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音，只是缓缓地低下了头。

从静心阁出来，沈知微的面色冷得像冰。

她回到试坊，立刻点燃一盏酒精灯，将那枚沾血的银针置于火焰上轻轻灼烧。

没有如砒霜那般变黑，而是在幽蓝的火苗中，针尖泛起了一缕极淡的、诡异的青绿色烟雾。

汞，在高温下挥了。

“果然是汞毒。”她在心中默念，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试坊门口。

谢玄一身暗紫色飞鱼服，逆光而来，身形挺拔如松。

他没有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沉的嗓音穿透暮色：“查到什么了？”

他总是能知道她在做什么。

沈知微抬起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凤眸：“提督可知，静心阁三年前曾失过一次火？”

谢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烧毁了所有的账册和病案。当时负责善后，并向陛下提议将此处改为‘静心’之所的，正是如今的御前女官，秦婉儿。”

沈知微眸光骤闪：“一个自幼长于冷宫的宫女，没有任何家世背景，为何能一步步爬上御前，深得帝后信赖？”

“因为她最擅长为主人解决那些‘不干净’的事。”谢玄的目光投向静心阁的方向，语气森然，“她怕的不是疯女人，是那些知道得太多、又不肯闭嘴的清醒女人。”

一语中的。

沈知微瞬间明白了。

静心阁，就是一座专门用来让清醒者“疯掉”的监狱。

“我要查，就必须拿到最直接的证据。”沈知微冷静道。

谢玄凝视着她，片刻后，缓缓开口：“那就得让她继续吃药。至少半个月，前后对比，才能在陛下面前，形成无可辩驳的因果铁证。”

他的话，冷酷，却直指核心。

沈知微的心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她必须眼睁睁看着那些女子，再被毒害半个月。

这是救人前，必须付出的代价。

当夜，掌医司的密室里灯火通明。

沈知微铺开一张巨大的宣纸，提笔在顶端写下五个大字——《神志异常谱》。

她将古籍中所有关于“疯症”、“癔症”、“邪祟”的描述一一摘录，又在旁边用现代医学的术语，将其分为器质性病变、功能性障碍、中毒性精神障碍等五大类。

在“中毒性”一栏下，她用朱笔重重标注了一行字：“朱砂、水银等金石之药，久服可致神经损伤，状若疯癫，可逆，亦可不逆。”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系统性地向愚昧宣战。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唤来阿蛮：“按这个方子，用饴糖和米粉，秘密配制一批外观、味道与‘宁神散’一模一样的无毒糖丸。”

随后，她又叫来小蝉，将一包糖丸和一包真正的宁神散放在她面前。

“从明天起，你继续潜入静心阁。送药时，将李昭仪的药换成这个。”她指着糖丸，“其他人的，照旧。每天记录她们的变化，一个字都不能错。”

第一轮双盲测试，就此启动。

那一晚，沈知微没有睡。

她独自立在试坊二楼的窗前，静静地望着远处静心阁那片沉沉的黑影。

风穿过长长的廊庑，带着呜咽之声，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语。

她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些看不见的哭声诉说：

“你们听见的不是鬼语，是身体在哭。”

夜色渐深，风声愈紧。

仿佛有谁在极遥远的地方，轻轻拨动了一根绷得太紧、将断未断的弦。

实验，开始了。

而她，是唯一的执棋者与记录者，在等待第一个音符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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