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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为什麽狼狈的是你（第2页）

初宁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将直接按了回去，不容反驳道：“许泽熙，你能不能放过自己一次？”

许泽熙掀开沉重的眼皮，望向初宁的目光掺杂着惊愕不解，还有些许难以掩饰的脆弱：“？”

“我已经长大了，我能照顾好你。”

初宁居高临下，按着许泽熙肩膀的时候表情非常凝重。许泽熙第一次以这种视角面对初宁，他看到对方几度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生气，有很多话想说，但碍于时机不对只能勉强捡了几句重点的。

许泽熙其实确实没什麽力气，这几年每次胃病犯了都犹如一场上刑，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之所以撑到现在还不老实休息，不过是一时难以接受他和初宁之间照顾与被照顾的身份对调带来的不适应和……一丝丝难以言明的莫名情绪。

算了，都被公主抱了，他还在执拗什麽呢。

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初宁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转头继续给许泽熙脱袜子，然後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握住他的脚掌揉了一把。

“怎麽这麽凉。”初宁小声嘀咕。

许泽熙往被子里团了团，凉吗？可是他觉得耳朵好像在冒烟。

初宁去各个房间溜达了一圈，回来时脸色更不好了。

“你这怎麽连个电热宝都没有？到处都空荡荡的，要不是冰箱里放着食物，我真怀疑这里根本没人住。”

许泽熙将被子往上拉了些，遮住自己大半张脸，躲开对方投来的视线没说话。

初宁去卫生间打了盆热水放到床边，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一眼望去便知道温度不低。

初宁蹲在一旁，将手缓缓伸了进去……

“小宁！”许泽熙倏然睁大了双眼，脸上连最後一丝血色也退得干干净净。

“嘘，你别管”，初宁歪着脑袋给许泽熙一个安抚的微笑，“这点温度算什麽。”

又一阵绞痛传来，许泽熙紧闭双眼咬紧了牙关。

他当然记得当初初宁为了缓解冻疮的痛痒将滚烫的蜡油滴在伤口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理所当然地接受初宁为了他去忍受痛苦。

不过好在裹上水温後初宁便很快将手拿了出来。把水渍擦干净，他坐到床边把许泽熙抱起来，两只手钻进被窝停留在抽搐的胃部。

许泽熙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很有效，一股股暖流渗透睡衣传递到他的身体里，伴随着血液循环一点点扩散至全身，驱散了手脚的冰凉。

但他更忘不了初宁抱起他时那被烫得通红的手背。

胃药很快送了过来，初宁看着他吃完，然後就一直坐在床边陪着他。期间许泽熙看到初宁不停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眉心时而舒展时而轻蹙。

药效一点点发作，许泽熙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看了眼手机，差不多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他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出来的时候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初宁将他困在墙边，眼中充满了探寻：

“许泽熙，四年前失恋的明明是我，为什麽你却把自己搞得这麽狼狈？”

卧室进入一片黑暗。

许泽熙和初宁各自躺在自己的被窝里。

耳边很快传来初宁平稳的呼吸，对方刚才来势汹汹，但似乎并没有执着于非要在今晚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

许泽熙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难以入眠。

分开的四年，在日历上不过是一页又一页被揭掉的数字，于他而言，却仿佛生活突然被抽掉了一半氧气，他步履艰难，举步维艰。

他每天盘旋在不同的以初宁为主角的梦境里，那些曾经被他掩饰和压抑得毫无痕迹的阴暗想法好像一下子得到了滋养的土壤，疯狂在他脑海中叫嚣。

种种迹象表明，许泽熙或许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麽“光明磊落”。他投射在初宁身上的感情在七年多的相处中已经不知不觉发酵出了一些他从未想过需要去认真辨别的东西。在机场分别时，迎着初宁怨恨又期盼的目光，他撂下那句“好好照顾自己”好像已经用光了所有的狠心，以至于在独自渡过的漫长黑夜里，思念像潮水一样一层一层漫上来，让他几乎窒息。

许泽熙觉得他应该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

于是思念被强行塞进暗无天日的角落，却以另一种形式在他的身体里悄然暴动。

起初是隐隐的灼烧感，像迸发的火星闷在胸口下方，许泽熙买了保温杯开始学电视上养生，或直接吞下止痛药，装作毫不在意地继续埋头工作。後来，疼痛日益嚣张，变成锋利的刀片在胃里反复搅剐，冷汗浸透衬衫，经空调风一吹，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骨。许泽熙咬紧牙关，用更深的疲惫去麻痹一波又一波更加尖锐的痛楚，仿佛身体的抗议只是需要意志力克服的另一项工作而已。

直到某天公司会议上，胃部持续的剧痛终于撕碎了他用高强度工作筑就的壁垒，会议室突然变得空旷，各部门总监的声音遥远得像来自天边，一遍又一遍盘旋回荡在头顶，同事的面容一点点模糊成氤氲光圈，最後只留下一片顶灯的刺白。

这一刻许泽熙终于意识到，他用没日没夜工作给自己铸就的并不是铜墙铁壁，而是一座伤痕累累的囚笼。他用事业的忙碌麻痹自己，用家长的身份压抑自己，用经年的胃痛酝酿了一场自我摧残且无人知晓的漫长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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