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Ⅸ（第1页）

【Ⅸ】

“奶奶！”达伦连忙收起双手，缩进角落里，惶恐地低下头。

“达伦，你做错了。”女人的声音庄重严肃，盯着达伦，“我教你巫术，不是让你伤害他人，而是叫你保护他人。如果你下次再犯，我便在你身上下诅咒，叫你永远不得动用巫术！”

“可是他们不是好人！这个拜蒙……他更是魔鬼！巫师诛杀魔鬼，不是天经地义吗！”

女人不耐烦，挥了挥左手，达伦的嘴巴瞬间被缝了起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走到略过拜蒙，神情专注地看着薇薇安，迟缓地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双手，笑道：“实在是对不住您。孩子不懂事，拿了您的东西，我这就叫他还给您。”

“呜呜——”达伦无声抗议，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

“奶奶……”屋子里响起小女孩虚弱憔悴的呼唤，“奶奶你在哪里？”

女人连忙应声，放开薇薇安的手转身向里屋走去。

薇薇安与拜蒙跟着她走了进去，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月光轻薄地洒在她脸上，盖了一层雾蒙蒙的纱，她脸色惨淡丶嘴唇发紫，已然游走在生命的尽头：“奶奶……我难受……”

女人坐到床边，苍老的双手轻柔地抚摸着小女孩冰冷的脸庞：“奶奶知道……奶奶给你念故事，好不好？”

小女孩没有力气讲话，微弱的光芒在眼中闪烁，她看见了站在阴影里的薇薇安。

“在很久很久，诸神黄昏，神明神隐，他们拔高了世界之树，远离人类，以此作为人类贪婪无厌的惩罚与代价。但神明华瑟塞福涅心肠仁慈，她预言世界之树在未来将会坍塌，便钦点了一位善良强大的巫师成为世间唯一的神使，要求她期望她在人类绝望之时伸出援手，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这位巫师不忍见凡间疾苦，便联合除人类以外的六大种族，共同创造了三大圣器——复生的圣杯，勇敢的戈尔尼卡斯之剑还有奉献的塞壬之心。巫师住进人类供奉神明的阿塔塔纳斯山，世代守护着圣杯与凡间；戈尔尼卡斯之剑由人类掌管，勇敢的人类先祖用它封印了骨魇巨龙尼克劳斯；人鱼首领世代持有塞壬之心，保守着永生的秘密。”

“那我们现在的神使叫什麽名字呢？”小女孩问道。

“她叫伊西斯，亲爱的莉莉，伊西斯·艾瑞安·格林梅尔。是阿莱匹罗忒最有天赋的学生，最强大的巫师，最仁慈的神使。”

“那她会来救我吗？我好难受……”莉莉气若游丝，艰难地喘息着，“百年前她救了我们所有人，她现在还会来救我吗？”

“会的……”女人抚摸着莉莉的额头，眼泪盈满了眼眶，不知是因为哀恸还是因为愧疚，“会的……孩子。”

“你不要再欺骗她了！奶奶！”达伦冲到床前，大声指责，“神使已经抛弃我们百年了！百年间她从来没有现身，就连泛华瑟节都是安提使徒出面！她已经不存在了！就像霍克说的，她已经不存在了！她抛弃了我们！”

“达伦！”女人厉声喝止，“你不该这样污蔑神使！你身为巫师之後更不应该不相信她！整座阿莱匹罗忒都是由神使建立！没有她们就没有我们！你不应该这样！”

“奶奶！现在圣杯在我们手上，与其期望遥不可及，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的神使，不如直接喝下圣杯水，这才是眼前真正能拯救我们的！”

“不行……不可以……我们巫师的职责是守护圣杯，更不可能监守自盗！你以为圣杯是谁都可以用的吗？就连神使都不能随意使用！”

“你与父亲是巫师，身上有职责，可我又不是！我又凭什麽要坚守巫师守则，为什麽要事事瞻前顾後，为人类考虑！我只想自己活着！我只要你们活着！”

虽说薇薇安不赞成达伦的偷窃行为，但圣杯能救人，眼下情况，哪有不救之理？她拍了拍达伦，示意他去打水，自己走上前去，将花环取下递给莉莉：“喜欢吗？”

莉莉的眼睛有微光闪烁：“喜欢。真好看。”

“送给你。”薇薇安笑着讲花环放在莉莉的头顶，“等你好起来，就带着这个花环穿裙子，一定会很好看的。”

“谢谢你。”莉莉凝视着薇薇安，“你真好看，我喜欢你的绿眼睛。”

“谢谢，我也很喜欢。”薇薇安笑着回答莉莉，又转身对女人说道，“这位女士不，不瞒您说，我是精灵医师，熟知草药。莉莉求生欲望强烈，不如让我看看莉莉，或许我能治好她，也能治好您——对了，您叫什麽名字？”

女人如梦初醒，连连应声：“艾希，我叫艾希。”

艾希。薇薇安隐隐约约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艾希婆婆，我能治好莉莉，您先去休息吧，好吗？”

艾希不肯离开，她凝视着薇薇安，紧紧攥着她的手：“像啊，太像了……您真的太像了……在我生命的尽头还能再次看见这张脸，真是太好了。我知道您想把我支开，给莉莉喂圣杯水，但是我们真的不能这样做。圣杯因为神使的仁慈而诞生，若是滥用，开了先河，终究会为人类的贪婪而毁灭。这些都是神使告诉我们的，您应该也听过的，对吧？神使也会告诉您的，对吗？我身为巫师，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人类陷入无休止的战争已经很久了，生灵涂炭，我们巫师的职责就是阻止战争丶阻止灾难，决不能让人知道圣杯在我们这儿，也决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已经使用过圣杯了。我在我生命的最後时刻请求您，请您带走圣杯吧，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里，离开凡间，回到圣山，回到万神殿，神使……一定在等您。又或者……”她长久地注视着薇薇安，欣慰而感慨地闭上眼睛，“这不是我能领悟和诉说的一切了。感恩您，也感谢您，来到这里。”

艾希松开了薇薇安的手，拉过达伦，攀着他的肩膀：“好孩子，你知道的你一直都是一个令人骄傲的好孩子，你聪明善良爱护家人，你继承了一个巫师该有的所有的善良品质。你甚至抵制住了圣杯带给你的诱惑，你没有将它用于牟利伤害他人的行为，你是个好孩子，神明和神使都会庇佑你眷顾你。但是你也要知道，这圣杯不是我们的，它是属于凡间所有种族的，是神使在看管它，我们得把它还回去。”

“那万一他们会将它拿去伤害别人呢？”达伦含泪反驳。

“他们不会的孩子，你要相信奶奶的眼睛。”艾希点了点达伦的鼻子，“奶奶当年可是学院里最会占卜的巫师。”

达伦抽噎着，于黑暗中再次看向他们，愤恨丶怨怼丶恼怒，最终化作不甘与无奈。他错身离开艾希，向二楼走去。

“等等。”薇薇安突然出声制止，“既然圣杯存在的意义就是拯救人类于危难，那现在也是需要它的时候啊。使用它，并不会给人类带去怎样的灾祸，救人就是它存在的意义啊。达伦，你去把圣杯拿下来，倒杯水给你妹妹喝下。”

“不行！”艾希坚决，“不可以！不可以！神使会怪罪！神明会惩罚！天下将大乱！”她有些神志不清，眼睛空洞地注视着前方，或许也是注视着薇薇安和拜蒙。“圣杯乃圣器，若是为人类无节制使用，必定降下灾祸！战争丶死亡丶背叛丶杀戮将会充斥整个大陆！人类的贪婪无法想象，人类残忍更是难以想象！他们会为了长生不老而自相残杀，只为得到圣杯！不可以！达伦不可以！”

“可如果人类喝了圣杯水天下就会大乱，那达伦已经喝过了，这片大陆不仍旧是这个样子吗？”

艾希的脸色陡然一变：“你说什麽？你说什麽？”她扑过来捧住薇薇安的脸，摸索着探究着什麽，“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达伦喝了圣杯水。完了，一切都完了。达伦喝了圣杯水，达伦带回了圣杯，灾难即将降临霍尔格，灾难即将降临霍尔格——”

艾希倒抽着气，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挥舞着，好似想要抓住什麽；“灾难！降临霍尔格——“

咚咚咚！

急促的叩门声传来，屋外人群的脚步声忽然嘈杂混乱：“达伦！快将你奶奶和妹妹转移地下！鬼国王霍克来了！”

拜蒙冲出门外，街上已经乱成一锅粥，根本无人在意这两个“通缉犯”怎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道上。孩子们哭喊着，老人们抱怨着，青年男女穿起自己最坚硬的铠甲，拿起自己最锋利的武器朝着城外大路飞奔而去。剩下的人在守卫队的带领下，驱策着牧群纷纷往地下跑。

“达伦！达伦！快带上你奶奶……”萨姆焦急地冲到门前，看见薇薇安和拜蒙光明正大地站在眼前，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但是他没有时间来管他们俩了，他挤进房屋，将艾希背在肩上，拎起莉莉就往外面冲。达伦还要往上跑，被他一把揪回来：“逃命啊！你还要去拿什麽东西！”

“不行啊——不行！还有东西要拿！”达伦挣扎着，一下子挣脱了萨姆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

“达伦！”萨姆想追上去，却又放不下艾希和莉莉。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薇薇安转头看去，异鬼已深入城池，咬断了一个男人的脖颈，男人却仍旧紧握铁锤，狠狠地朝异鬼的脑袋砸去。异鬼的脑袋半掉不掉，嘴里还叼着半块活人肉。

拜蒙已然冲了出去，利爪瞬间将异鬼撕成两半。但不行，这根本杀不死异鬼。他们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会行走的尸块。除非烧成灰，否则执念不消，攻击不止。

薇薇安四下张望，从屋里拿过油灯和木棍就要冲出去，突然听见萨姆在耳边轻声又郑重地说道：“对不起。谢谢。”

薇薇安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将油尽数浇在木棍上，甩开披风，跑入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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