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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故人相见（第1页）

自神工岛一别，扁舟北上，已是数日的光景。

深秋的江南，尚有几分温婉的余韵，但随着舟船一路逆流，越过江淮分界，那股温润的水汽便渐渐被一种干燥而凌冽的朔风所取代。天变得更高更蓝。云变得更淡，也更薄。沿途的草木，早已褪去了青翠，换上了一身金黄，在萧瑟的秋风中，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枯荣与轮回。

苏文渊独自立于船头，一袭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没有再刻意修行，而是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这片广阔而又苍凉的天地之间。他的心眼无时无刻不在运转，感受风的轨迹，聆听水的脉搏，去观察那北归大雁阵型的变幻。这是一种比任何闭门苦修，都更加深刻的格物。

他的心境，在经历了临江城那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博弈之后，变得愈的沉静与安宁。然而在那片沉静的湖面之下，却压抑着一股足以焚烧一切的滔天怒火。

那封来自墨璃的信，他已看过不下十遍。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最锋利的刻刀，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老师重创昏迷，卫帅断臂惨胜，毒士李斯……这些冰冷的字眼，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的心。

这趟北境之行，不再是简单的游学，更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只是，为了一段这个世界的牵挂，为了为人弟子的恩情！

又一日水路，再转两日陆路。当一片连绵不绝的、如同巨兽脊梁般的巍峨山脉，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时，苏文渊知道，他到了。

那便是横亘在大奉王朝与天狼草原之间的天然屏障——燕山山脉。而燕山脚下，那座在凛冽寒风中，依旧如同一头沉默巨兽般，匍匐在苍茫大地之上的雄城，便是北境长城的，也是整个大奉王朝，面向天狼部的第一颗……牙齿！

朔方城。

与江南水乡的精致秀美截然不同，这座城市，充满了粗犷、厚重、乃至血腥的味道。城墙是用巨大的黑岩垒砌而成，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以及早已干涸变黑的斑驳血迹。城墙之上，镇北军的玄色龙旗，在寒风中出呼啦啦的，如同猛兽咆哮般的声响。

城内见不到任何华丽的马车，也看不到衣着光鲜的士子。街道上行走的，大多是气势凛然、面容饱经风霜的游侠，以及一些穿着厚实皮袄，眼神警惕的北方商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铁锈、烈酒与烤肉的独特气息。

这里，没有风花雪月，只有最残酷的生存与战争。

苏文渊牵着马，随着人流缓缓走进这座雄城。他没有急于前往军营，而是寻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馆，走了进去。

酒馆内人声鼎沸，热气蒸腾。苏文渊要了一壶最烈的烧刀子，一碟酱牛肉，寻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他开启心眼，静静地聆听着周围那些，充满了铁血与烟火气的声音。

“听说了吗？前几日，卫帅在黑狼谷，又打了一场大胜仗！据说是用了什么空城计，将那天狼部的左贤王，引进了埋伏圈，一把火烧死了他三千多精锐狼骑！”一名喝得满脸通红的镖客，正唾沫横飞地，对着同伴吹嘘着。

“何止啊！”另一名看起来像是小头目，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可听说了，卫帅那是在绝境之中，破而后立，修为再做突破！如今已臻至擎天法身之境！前几日，他老人家只是在阵前显露了一下法身，那万丈高的巨人，便将那天狼部的蛮子，吓得屁滚尿流！”

“真的假的？卫帅突破了？那为何不直接一巴掌拍死那狗娘养的左贤王？”

那小头目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既有自豪，又有愤懑：“唉，你懂什么！到了卫帅和那天狼王那个级别，早就有不成文的约定了！第六境大修士，这些足以毁天灭地的存在，除非对方先撕破脸皮，否则，都不得直接对凡俗军队出手。这既是规矩，也是……枷锁啊！否则，他们那些老怪物，又怎会用那等下三滥的手段，去暗算简大学士？”

“嘘！小声点！”同伴连忙打断了他，“李斯那两个字，如今在城中可是禁忌！谁敢提，可是要受鞭刑的！”

苏文渊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原来，这世界的顶尖战力之间，还存在着这样一种类似“核威慑”般的平衡。这既解释了为何老师会遭此暗算，也让他对这世界的法则，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他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桌。那一桌坐着几名看起来像是行商的商人。

“王掌柜，您这批皮货，这次，可是赚翻了吧？”

“嘿嘿，托福，托福。”那王掌柜一脸得意地说道，“这还得多亏了，朝廷新出的那个什么国债啊！”

“是啊！”另一名商人也附和道，“我起初还不信。这天底下哪有把钱借给官府了，不仅能要回来，还能拿利息的好事？那北安州的唐家，第一个就带头买了一百万两！我跟着凑了些热闹。嗨，没想到这钱，第一个月真的全数取回来了，还附带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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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朝廷有了钱，哪哪都宽裕。卫帅为了犒劳大家，提前了三个月的军饷。这些当兵的，手头宽裕了，咱们这生意自然也就好做了！”

“说起来，这国债之法，好像还是那个叫什么苏文渊的解元公，想出来的？当真是神人啊！既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又让我们这些小商人，跟着喝了口汤。这等经世济民的大才，若是能来咱们这北境，当官那该多好啊！”

听到这里，苏文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没想到，自己在临江城点燃的那把火，已经以一种他都未曾预料到的度，开始燎遍整个大奉了。这也让他心中对大奉朝廷的果决与格局又佩服了几分。

那些商人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镇北军身上。

“唉，那位简大学士，当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听说，至今仍危在旦夕。”

苏文渊闻言，心中一紧。

“性命已经无忧了。”另一名消息灵通的商人叹息道，“我听军中的药师说，卫帅不惜耗费本源，为其稳住了心脉。随后简大学士的恩师，白鹿书院的那位亚圣，在得知消息后，当场震怒！连夜便派人送来了一枚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阳丹。命是保住了，可那伤……却是伤在了根本上。”

“是啊，文胆破碎，如同瓷器碎裂，神仙难救。要想让简大学士苏醒，并重塑文胆，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两样天材地宝。一样是能滋养神魂，聚拢残魄的还魂草；另一样则是能将破碎的文胆，重新粘合的……文心琉璃。这两样东西，哪一样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难啊！”

听到这里，苏文渊再也坐不住了。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了身。

自己已经得到了，所有想知道的消息。他走出了酒馆。径直朝着那座守卫森严，充满了铁血煞气的……镇北军大营走去。

随着他离开，整个酒馆热闹的气氛突然戛然而止，随后又恢复了往常一般推杯交盏的气氛。

大营门口。两排身披玄甲，手持长戟的精锐士兵，如同两排沉默的雕塑，静静的站立着。一股由无数次生死搏杀，凝聚而成的凛冽煞气，扑面而来！这股煞气，足以让任何心怀不轨之徒，为之心惊胆寒！

“止步！”

苏文渊刚一靠近，便有两名士兵，将手中的长戟交叉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

“军机重地，闲人免入！”他们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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