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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身份（第2页）

指尖先触到的，是那片熟悉的、带着干涸血迹的银杏叶和冰冷的青瓷碎片。她将它们小心地拨开。接着，在更贴近身体、似乎被特意缝在腰封夹层里的位置，她摸到了几块形状各异、冰冷坚硬的金属物件！

她心中一凛，动作更加小心，手指艰难地摸索着，终于将几块沉甸甸的东西一一抠了出来。

第一件，入手温润，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却并非铁器的冷硬。借着从巷口斜射进来的光线，她看清了。

这是一枚约莫两寸见方的青铜印信。印钮雕刻成一只盘踞的、形态威猛的狴犴，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主刑狱，象征着司法与监察。印身古朴厚重，包浆深沉，显然年代久远且经常使用。最让她心跳加的是印底那清晰的阳文篆书——“提举外探公事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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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字，如同七道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提举外探公事”？皇城司？！

虽然她对东国古代史细节不算精通，但作为特工，对历史上着名的情报机构有着本能的敏感！北宋的皇城司，就是皇帝直属的秘密情报和特务机构！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

而这个“荣安”……和她原来的名字竟然一模一样？这枚印信，意味着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竟然是北宋皇城司安插在外的密探？！

她握着这枚沉甸甸的铜印，指尖冰凉。皇城司……外探……荣安……混乱的线索如同乱麻。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投向第二件物品。

这是一块长方形的铜牌，比印信略小，厚度却更甚。材质同样是青铜，但色泽偏暗，带着一种内敛的锋芒。铜牌正面，赫然是用一种极其古老、繁复、充满神秘感的文字——女真文，精心錾刻的两行铭文。

“汉儿司密令”

“宋官三品以上，许以世爵”

“汉儿司”？！

安妮的瞳孔骤然收缩！

结合之前遭遇的金兵，一个冰冷的名字瞬间浮现——金国！金国情报机构！“汉儿司”，顾名思义，正是金国为招揽、管理和利用汉人，尤其是降金汉臣以及针对宋朝进行渗透、策反、情报活动而设立的秘密机构！这块密令铜牌，就是“汉儿司”高级成员的凭证！而后面那句“宋官三品以上，许以世爵”，则赤裸裸地揭示了其核心任务——策反宋朝三品以上的高官显贵，金国承诺以世袭爵位作为交换！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不仅是大宋皇城司的外探“荣安”，同时还是金国“汉儿司”的高级密探？！双重间谍？！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这比单纯的穿越更加恐怖！这是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绳，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的手指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几乎是屏着呼吸，摸向了最后一件物品。

这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青铜符信。整体呈不规则的盾形，顶部铸造成一个栩栩如生、龇牙咧嘴、充满凶悍之气的狼！狼眼用某种暗红色的矿物镶嵌，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仿佛闪烁着嗜血的幽光。狼之下，符身厚重，布满细密的云雷纹饰。符信中央，是两列清晰有力的阳文篆书。

“童枢密赐”

“探事营都头荣”

“童枢密……”

安妮喃喃自语，是北宋末年那臭名昭着的名字瞬间跃入脑海——童贯！那个以宦官之身掌兵权二十年，权倾朝野，主导联金灭辽，最终导致靖康之耻的祸！“枢密”正是其最高官职——枢密使，掌管全国军务！

“探事营”？这绝非皇城司的正式编制！更像是童贯个人蓄养的、直属其麾下的秘密情报和行动组织，是其掌控朝野、排除异己的私人爪牙！类似于明朝厂卫制度中的“内行厂”！

而这枚狼铜符，正是童贯赐予其麾下“探事营”头目——“都头”的凭证！符信上的“荣”，与皇城司铜印上的“荣安”，显然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代号！

三重身份！

皇城司“提举外探公事荣安”！

金国“汉儿司”高级密探！

童贯私人武装“探事营都头荣”！

这具身体的原主，这个也叫“荣安”的女人，竟然同时效命于三个互相敌对、彼此倾轧的庞然大物！她是如何做到的？她真正的立场是什么？她最终的目标又是什么？她……又是怎么死的？自己又是如何占据了这具身体？

一连串惊心动魄的问题如同冰雹般砸向安妮，让她几乎窒息。

胸口的剧痛和身份的撕裂感再次汹涌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她紧紧攥着这三件冰冷沉重、却代表着滔天权势与致命危险的青铜信物，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白。

巷子外市集的喧嚣仿佛彻底消失了，世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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