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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涩的告白（第2页）

万语千言

浮影，在脑海盘旋

反复旋转

却现

越来越沉重的

是对你的思念。

陈武桢反复默念了几遍，又觉得太过委婉。于是又在后面写了一行文字。

“分班了，无论结果怎样，希望你知道，在你的身后总有一双关注的眼神，那就是我。”

写完第二段文字，陈武桢的心里也默默有点伤感。他把这张纸叠好，塞到书包的内兜里。想着第二天赶快送给田祥龙，他担心田祥龙还会跟到家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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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祥龙拿到陈武桢写的那张纸，快的看了一遍，高兴的说，“好，很好，还是你厉害。”

又过了两三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铃声刚响起来，田祥龙就拉着陈武桢往外跑，边走边说，“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陈武桢不情愿又不好意思拒绝的跟着。

很快他俩跑到了集市场，看到王嫣在前面走着，田祥龙才停下来。

回头对陈武桢说，“你在帮我把这个送给她。”说着，便拿出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一个硬硬的东西。陈武桢直接拒绝了。把接过来的那个纸包又递给田祥龙。

田祥龙没有接，“你在帮帮我，我真的不好意思。”

陈武桢有点生气，又有点赌气，他仔细看了一眼那个纸包，里面有写的文字，包着一个卡。这时，田祥龙冲着王嫣喊了一声，哎，等一会。

看着王嫣回头的时候，田祥龙一把推着陈武桢向前走了几步。王嫣愣在原地看着他俩。

“怎么了，你来干嘛。”王嫣说着话脸上还露着微笑。

陈武桢靠着惯性，机械的走到她的面前，把东西塞给王嫣就往回跑。

田祥龙想着说什么的，也没有说出来。看着陈武桢跑了，自己也跟着跑回学校。

只留王嫣一个人站在那里。在那个空旷的集市场。

没多久，就分班了。陈武桢没和田祥龙、王嫣他们分到一个班级，他甚至没有打听他俩分到几班，有没有分到同一个班级。陈武桢只想躲开他们，那天的事情实在太尴尬了，以至于后来的王嫣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即使偶尔见面，也是目光触及便快躲开对方。

分班之后，田祥龙却也消失了。

又过了好久，陈武桢才从父母的闲聊中知道。田祥龙的父亲在他们分班的那个夏天因病去世了，是肝癌。

那个夏天不仅带走了他们的班级，也带走了田祥龙——他父亲病逝后，田祥龙和姐姐随妈妈改嫁去了另一个城市。而分班后王嫣再见到陈武桢时，总会不自觉地摸一摸左侧额角的卡，然后匆匆避开目光。

……

翼城中学南校区坐落在柳泉村的一处山坡上，得名于校园里那眼终年不涸的泉水和环绕的垂柳。走进锈迹斑斑的铁门，最先迎接你的是西南角的山坡，和山坡下蜿蜒而过的小溪。

溪水将校园分成南北两半，东侧的石桥通向教学区，西侧的木桥则连着食堂。陈武桢最喜欢站在东桥上看柳枝拂水，看阳光把溪底的鹅卵石照得像一块块温润的玉。

教学区最东侧是级一班，与女生宿舍仅一墙之隔。那堵一米多高的挡土墙，成了男生们课后不经意驻足的最佳理由。陈武桢常常假装系鞋带，偷偷数着墙那边走过的白色运动鞋——其中会不会有贾青的那双？

宿舍是三十多人同住的大通铺，木床吱呀作响的声音此起彼伏。陈武桢的邻床是个叫张润的男生，因为天生的卷每天要抹蜡，被大家戏称为波浪。看着波浪对镜梳头的背影，陈武桢也开始留长，任由刘海遮住眼睛，自以为很潇洒。

陈武桢也开始嫌弃自己的短，开始关注同学们的型和衣着，有一个头天然卷的同学每天都会照镜子抹蜡定型，似乎大家都嫉妒却又不耻于这种行为。于是就给他起了一个绰号，波浪。后来，只有老师点名的时候，陈武桢才想起波浪的真实姓名，张润。波浪也不在意大家叫他的绰号，依旧每天早晨起来先梳理自己的头。

陈武桢也很想像波浪那样，又担心同学们会笑话自己，身上也没有富余的零花钱。矛盾的他只能任由头长得很长，长的可以盖住眼睛却不去打理，却自以为很帅的样子。有段时间陈武桢特别喜欢黑皮鞋和纯棉休闲裤，而自己穿的还是妈妈缝制的老布鞋和粗布裤子，甚至腰带还是妈妈用碎布缝制的一根粗绳。他就很眼馋同学们那种状态，穿着黑皮鞋、纯棉休闲裤，铁头丝扣黑腰带，把上衣扎在裤子里，双手插到裤兜里，站在风中任凭风吹乱自己的长。然而陈武桢的内心是明白的，家里的贫困和父母的节俭，那些奢望都是自己当时无法实现的，自己也不忍心去开口问父母去索取，后来是妈妈给买了一条皮腰带，为此高兴了好多年。

吃饭也是从家里带的，按天计算好一周的煎饼数量，叠好后用笼布包起来，再用餐盒装点炒好的家常菜，用玻璃罐头品装满咸菜，咸菜是必不可少的，可以放辣椒清炒，还可以炒鸡蛋炒肉丝，然而陈武桢总是不好意思拿出来。

陈武桢仅有的一个铝制餐盒已经用的皱皱巴巴，却是唯一可以坦然摆出来的用具，其实纯小麦的煎饼和几样家常菜已经是中等偏上的配置，只是自己不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个同学因为贫困早早辍学，他们口头说的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是谎言，贫穷是自己也是他们内心永远不敢明示的短板。而陈武桢是庆幸的，他有开明勤俭的父母；那时的父母真的好像就一个生活目标，种地、粮食收获了卖钱，攒着供孩子上学。陈武桢也能看懂，尽管不敢过多索要，但心里的虚荣依旧作祟，依旧觉得花钱去学校餐厅买菜买饭的才是高等的生活，那些默默在宿舍里啃着煎饼的大多数同学，他们的心里是否也像我一样呢？多年后，陈武桢都还一直抱怨自己的父母不够努力，尤其是父亲，他作为恢复高考前的高中毕业生，有着当时很高的学历却没有走出那个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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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刚开始住校后的那个初冬，父亲穿着普通的衣服，带着一瓶他自制的自以为豪的麻辣肉来看他，陈武桢甚至没有多少高兴，因为父亲的衣着太普通了，装菜的玻璃瓶太普通了，以至于陈武桢为了掩盖自己的虚荣心，在父亲走后的没多久便把这份精心制作的麻辣肉丝分给同学们吃了。其实，陈武桢只是简单地想证实虽然是个普通的玻璃瓶但里面装的却是很好的东西，或许大家都觉得玻璃瓶装菜是很常见的，只有自己的虚荣觉得会让自己很掉价。短暂的虚荣之后后，陈武桢才后悔自己不珍惜父亲亲手做的那瓶麻辣肉丝。那应该是父母节约了很多才攒够的，很久以后他才慢慢体谅当年的父亲，甚至敬佩父亲当年的自我牺牲和为那个大家庭毫无怨言的付出。

初三下学期，班里来了四位复读生。他们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池塘。其中叫柳芹的女生尤其引人注目——她总穿着浅色牛仔裤，马尾辫上系着红色的丝带。

当班主任宣布调整座位时，陈武桢听见自己的名字和柳芹排在一起。那一刻，窗外的桃花正开到荼蘼，粉色的花瓣扑簌簌地落在走廊上。他攥着钢笔的手心沁出汗来，突然明白了田祥龙当年说的心里揣着兔子是什么感觉。

然而青春期的悸动就像南校的雨季，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柳芹开始收到其他班男生的情书，当她的红色丝带换成某个男生送的水晶卡，陈武桢才惊觉：原来那些看似漫长的日子，早就像指缝间的溪水，悄无声息地流走了。

直到多年以后，少年们才明白当年最想立刻享有的，却被父母老师禁止的东西，所有的游戏、音乐、热门影视剧、杂志报刊等等，都可以在原地等着你，等你来玩、等你来听、你可以反复的看、重复的翻，可以等你一年十年几十年，可以单曲循环十次百次上千次；甚至你喜欢的暗恋的人都可以在原地等你，等你长大了来表白，等你成熟了来说爱；可少年们当初最想挣脱的最想逃离的课堂时间，那段唯独可供大家读书听课做题的时光，看似充盈却一去不回，一堂课过去了就真的成为了过去，一个平凡的今天过去了就成为唯一的昨天，然而当时没人能明白这些，等悟透，人已中年……

就像田祥龙没能送出的第二诗，就像王嫣再没换下的珍珠卡，就像父亲玻璃瓶里的麻辣肉丝——青春最大的残忍，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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