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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生锈。
没想起来。
他大着胆子:“……那您之後去哪儿了?我没见过您啊。”
声若蚊蚋,一般人肯定不确定他到底说没说话,得耐着性子问第二遍。迟蓦不是一般人,应答道:“出国。”
这倒是个关键词。
李然脑海中的记忆立马被带去小时候。那时候爸爸妈妈刚要离婚,一对眼就吵架。
妈妈从小就教他不要像他爸爸,话不会说,事不会做,窝囊得要命。
无论忙着还是闲着,她都能扯出一点时间指着对面的富人区豪横地说,那里才是李然长大以後应该要待的地方,甚至比这里还要好。
在她的设想蓝图里,李然是大有出息的天才,随随便便就能全校第一,奥数物理竞赛奖拿到手软,英语雅思不学自通,终有一天会出国深造,等再回国便是某个领域的权威巨擘,人上人。
可李然就是个普通孩子。
那点智商全被美貌顶替了。
当年因为不想妈妈离开,李然以为只要自己能学会伶牙俐齿甜言蜜语就好,亟需练习证明。
当富人区一对穿戴极其考究的夫妇领着他们的儿子出来,李然听到这家人要出国,父母脸上全是诱哄,儿子脸上写满生硬。
一看就是抗拒,不开心。
李然拽着妈妈的手,第一次尝试召唤勇气,挺起小胸脯冲陌生人说:“他明明不想去啊。为什麽非要让他去呢。”
那天他跟吃了云南的炫彩毒蘑菇似的,一边大胆表达自我一边又觉得左右为难,整张小脸涨得通红,大眼睛涌满泪泡。
泪水涟涟。不战自哭。
他本意只是想在妈妈面前表现一下口才,以证自己不是老实的废物。但急于求成步子迈得太大,紧张得没走上正道,在走火入魔的海洋里狂奔,越游越浪。
一会儿叫人家女的姐姐丶阿姨和伯母,一会儿又叫人家男的哥哥丶叔叔和弟弟,最後还喊了一声晚辈,不现不古不伦不类。
人家无语但很礼貌地问他是谁,他还跟人家辩论了一场,说你不要管我是谁啊,你听我说话就行。嘴秃噜得简直令人绝望。
等他入魔结束,他妈妈低头看他。确实有些震惊李然今日的有趣仪式,不知该用希冀还是该用驱魔的语气问:“你认识?”
“不认识……”李然哭道。
向来要面子的白清清女士脸颊当即被爇着,红得发烫。她蹲下来把李然拖进怀里,然後让他面朝地背朝天,牢牢桎梏在自己腿上,扒开他裤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胖揍。
揍完优雅地一摸头发,她端庄歉意地说:“我家孩子像他爸爸,是个神经病。不好意思。”
李然儿童时代的自尊在被揍肿的屁股里荡然无存。因为有外人在,那几道直视的惊疑眼神更让他觉得此後没脸面世,嗥得惊天地泣鬼神。
从此,除买菜这等必要的交际,他再也没跟陌生人说过话。
怕自己又走火入魔。
......
“想起来了?”迟蓦道,语气平静,抚平文件页脚的那点毛边,比刚打印的还崭新。
他眼见李然精致的面庞从白皙充血成绯红,挺有意思。
李然双手抠弄书包,连指甲都变了色。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扔进锅里煮,而迟蓦的眼睛就是沸油,煎得他想钻地缝儿。
幸好迟蓦长得冷淡,属于刻板正经的上位者,李然没感受到揶揄嘲笑,知道他只是用两句话陈述他们曾经相识的事实。要人命的尴尬消散许多。
当年和父母一起去国外的迟蓦哪里是抵触抗拒,而是他这张脸就长这样。
不茍言笑,目无表情。
还以为是不高兴呢。
他眉峰凌厉,眼眸碳黑,鼻梁高挺显得很不近人情,唇色浅淡且凉薄。如若现在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雨夜,或者色调阴暗些,迟蓦很适合出镜饰演男鬼。
只要他想要的,必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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