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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试探（第1页）

书房内那场关于理智与偏执的激烈碰撞，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如同闷雷滚过天际，留下压抑而危险的宁静。顾砚辞最终没有明确答复苏晚晚，但他桌上那杯由她留下、已经微凉的清水，以及那份被压在文件最下方、却无法被忽视的尿液报告，都像无声的监考，拷问着他的抉择。

苏晚晚没有再逼迫，她只是严格执行着专业职责——将抗感染药物和大量温水定时送到他面前，用行动表明她的立场不容动摇。顾砚辞沉默地接受，按时服药，但关于导尿频率，他依旧维持着那份令人担忧的固执，只是动作间，似乎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挣扎。

就在这内部暗流涌动的关口，外部的试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循迹而至。

这天上午，顾砚辞正强忍着因感染早期和过度导尿带来的尿道灼痛感以及隐隐的腰酸，处理着一份棘手的并购案补充协议。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江辰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砚辞，顾鸿轩来了。”江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戒备，“他带了一个人，自称是刚从美国梅奥诊所回来的顶尖肠胃专家，drrobertsterg。说是……听闻你身体不适，特意请来为你‘看看’。”

顾砚辞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在昂贵的文件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他抬起眼，深邃的眸子里瞬间结满了寒霜，那里面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冰冷了然。

顾鸿轩……他那个被夺了权、心怀怨恨的大哥。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一位“顶尖”肠胃专家上门？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看来，柳玉茹和顾明那边泄露出去的、关于他“肠道功能紊乱”的假消息，已经成功引起了这些鬣狗的注意。他们不再满足于远观和猜测，而是要亲自下场，近距离“诊断”，亲手撕开他的伪装，探查他这副皮囊之下，究竟还剩下几分真实的力量！

“人在哪里？”顾砚辞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会客室。”江辰答道，眉头紧锁，“来者不善。这个drsterg背景很干净，在国际消化内科领域也确实小有名气，顾鸿轩这次是做足了表面功夫。”

“表面功夫？”顾砚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那就看看，是他的表面功夫厉害，还是我的‘病’，更逼真。”

他放下钢笔，缓缓站起身。腰骶部的钝痛和尿道的灼热感因这个动作而愈清晰，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反而刻意调整了一下呼吸，让面色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苍白几分，眼神中也适时地注入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请他们去小会议室。”顾砚辞吩咐道，语气淡然，“既然大哥如此‘关心’，我这个做弟弟的，总不能辜负他一番‘好意’。”

小会议室内，气氛微妙。

顾鸿轩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兄长的关切笑容，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在深处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快意。他身边坐着一位金碧眼、戴着金丝边眼镜、神情颇为倨傲的中年外国男人，正是drrobertsterg。

当顾砚辞在江辰的陪同下走进来时，顾鸿轩立刻热情地站起身：“砚辞，你来了！看你脸色，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这位是drsterg，国际知名的肠胃专家，我好不容易才请动他。你这‘老毛病’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让sterg医生给你好好看看，说不定能有新的治疗方案。”

他的话语充满了“关心”，却字字句句都在强调顾砚辞的“病”，试图在心理上先占据优势。

drsterg也站起身，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语气带着一种职业性的高傲，开门见山：“顾先生，根据顾鸿轩先生提供的情况，您长期受‘肠道功能紊乱’困扰。这类疾病虽然常见，但如果影响到您这样的商业领袖的精力与状态，就需要格外重视。我需要进行一些基础的问诊和触诊，希望您能配合。”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毫不客气地在顾砚辞脸上、身上扫视，带着一种审视实验对象般的冷静和专业距离感。

顾砚辞在主位坐下，姿态看似放松，实则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精确地控制着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他对着顾鸿轩微微颔，语气疏离而客气：“有劳大哥费心。”然后转向drsterg，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病人惯有的、对权威医生的顺从：“drsterg，久仰。需要我如何配合？”

他表现得就像一个被疾病困扰许久、终于看到一丝希望的普通患者，完美地隐藏了所有内心的警惕和冰冷的算计。

问诊开始。

drsterg的问题非常专业且细致，从排便频率、性状，到腹部疼痛的位置、性质，与饮食、情绪的关系，甚至涉及了一些极为私密的、关于失控频率和护理细节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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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辞对答如流。他早已将苏晚晚为他精心伪造的那份“病情档案”烂熟于心，每一个症状、每一次“作”的时间点、那种“缓慢恶化”的趋势，都被他用一种带着些许无奈和疲惫的语气，描述得栩栩如生。他甚至适时地加入了一些真实的、因神经损伤和近期感染带来的不适感，巧妙地将其“嫁接”到伪造的肠道症状上，使得整个病史听起来更加真实可信。

顾鸿轩在一旁听着，脸上关切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眼底的兴奋和期待却越来越浓。他紧紧盯着顾砚辞，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试图找出破绽。

然而，顾砚辞的表演无懈可击。

接着，是触诊。

drsterg要求顾砚辞平躺在会议室内临时准备的检查床上。这个过程对顾砚辞而言，无疑是一种心理和生理的双重考验。他必须放松腹部肌肉，任由这个带着明显试探目的的医生按压他真实的、因神经源性肠道而确实存在功能异常的区域，同时还要精准地控制着，不流露出任何属于“骶神经损伤”这个核心秘密的特定体征。

当drsterg微凉的手指按上他下腹时，顾砚辞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喉结轻轻滚动，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因按压不适而产生的吸气声。这细微的反应，立刻被紧紧盯着他的顾鸿轩和drsterg捕捉到。

“这里痛？”drsterg追问，手指加了力道。

顾砚辞闭上眼，眉头锁得更紧，声音带着一丝压抑：“嗯……胀痛，最近……似乎更频繁了。”他将因感染和过度导尿引起的下腹坠胀感，完美地“解释”为肠道症状的加重。

drsterg若有所思，又按压了几个部位，询问了感觉。顾砚辞均按照预设的“剧本”作答，偶尔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痛苦和隐忍。

整个检查过程，顾砚辞就像一座精心设计的舞台，而他则是上面最优秀的演员，将一个“被肠道疾病逐渐掏空精力”的商业巨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甚至在某些时刻，刻意让呼吸变得稍微急促，额角渗出几滴符合情景的、冰冷的虚汗。

顾鸿轩看着顾砚辞那比平时脆弱许多的样子，看着他偶尔流露出的、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心中的疑虑渐渐被一种近乎狂喜的确认所取代。看来，那些传闻是真的！顾砚辞的身体，果然出了大问题！什么商界王者，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病秧子！

检查结束，顾砚辞在江辰的搀扶下（他刻意表现出了一丝“虚弱”），缓缓坐起身，整理着衣物，脸色看起来比刚才更加苍白。

drsterg摘下听诊器，面色凝重，用英语对顾鸿轩说道：“顾先生的情况，确实符合慢性、进行性肠道功能紊乱的典型表现，从触诊和问诊来看，结肠区域有明显的敏感和功能低下迹象，这与他描述的‘缓慢恶化’趋势吻合。这种疾病，对患者的精力和生活质量影响巨大，尤其是在他这样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位置上……”

后面的话，顾砚辞似乎没有仔细听，他只是微微垂着眼眸，仿佛沉浸在自己的病痛和担忧中。

顾鸿轩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他拍了拍顾砚辞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虚伪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砚辞，别担心，既然找到了症结，总有办法的。你好好配合drsterg的治疗，集团的事情……暂时不用太操心，有我和其他董事在。”

他终于图穷匕见，露出了觊觎权柄的獠牙。

顾砚辞抬起眼，看向顾鸿轩，那眼神深处飞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但表面上，他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有劳大哥。”

送走心满意足、自以为掌握了致命把柄的顾鸿轩和那位被利用的“顶尖专家”，小会议室的门缓缓关上。

当室内只剩下顾砚辞和江辰时，顾砚辞脸上那刻意营造的虚弱和疲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锐利。他缓缓挺直了一直微躬的脊背，眼神如鹰隼般扫向门口，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顾鸿轩那志得意满的背影。

“戏，才刚开场。”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属于“病人”的软弱，只有属于猎人的冷静和残酷。

江辰站在他身后，看着顾砚辞瞬间恢复的强势气场，心中凛然。他知道，顾砚辞成功地用一场精湛的表演，误导了对手，将危机转化为了潜在的契机。

然而，只有顾砚辞自己知道，刚才那番表演，耗费了他多大的心力，也让他本就因感染而不适的身体，更加疲惫。尿道传来的灼痛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外部的压力，从未停止，甚至步步紧逼。

而他，必须在这真假难辨的迷局中，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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