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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旧案微光军费深潭（第1页）

光禄寺的风波如同一场骤雨，洗刷了朝堂表面的尘埃，却也令地下的暗流更加汹涌。沈玲珑因在此事中展现出的果决与慕容翊毫不留情的支持，在户部的地位变得微妙而稳固。无人再敢轻易以流言或琐事刁难，但那种无形的隔阂与审视，却愈深沉。

沈明轩受了一场惊吓，反而像是长大了些，不再如以往那般跳脱，跟在福伯身边学习打理庶务，也更加沉默地协助沈玲珑整理一些外围信息。沈玲珑将慕容翊送来的那份指向宗室的名单小心收好，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

短暂的休整后，她将全部精力重新投注到军费审计这块最难啃的骨头上。有了光禄寺的前车之鉴，她行事更加谨慎，也更具策略。

她不再试图直接触碰京营的核心将领，而是将突破口放在了军费流转的中间环节——军械制造局、被服厂、粮秣转运司等隶属于工部、户部，却又与军队息息相关的后勤部门。这些部门同样油水丰厚，且盘根错节，但比起直接面对骄兵悍将，政治风险稍低。

慕容翊给她的手令在此挥了巨大作用。她以“优化后勤保障，核查物资核价”为由，要求这些部门提供近三年的采购合同、成本核算明细、验收记录等。过程依旧充满推诿和拖延，但至少，她能够接触到部分真实的账目和流程。

然而，军费的黑洞远比她想象的更深。账目做得更加隐蔽，许多关键信息被以“军机”为由加密或省略。她与孙账房带着清吏司的人日夜核对，进展缓慢，如同在迷雾中摸索。

就在沈玲珑为军费审计绞尽脑汁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线索，悄然浮现。

这日休沐，她在家中整理从淮州带回的、属于父亲沈崇明的少数几箱旧物。这些书籍、笔记和零散物品，在抄家时因被认为“无用”而得以留存。她之前粗略翻过，并未现异常。此次静下心来仔细检视，在一本看似寻常的《盐铁论》注释本中，她现了几页夹在书脊缝中的、纸质明显不同的散页。

散页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是沈崇明的笔迹，记录的并非经义注释，而是一些零碎的人名、地名、数字和简短的词组，像是随手记下的备忘录。

“……漕运三成，非止于盐……”

“……北线……军资……关联……”

“……王（字迹被墨点污损）似有觉察，险……”

“……账册二，藏于……”

其中，“账册二”三个字，让沈玲珑的心猛地一跳！父亲留下的那本黑账，被她称为关键证据，难道还有第二本？而这第二本，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甚至可能涉及……军资？

“北线军资关联”？难道父亲在调查盐税时，竟现了与军费贪墨的关联？所以他才在笔记中写下“险”字？那个被污损的“王”字，是指王怀仁，还是……别的王姓高官？

这个现让沈玲珑背脊凉。如果父亲的倒台，不仅仅是因为盐税，更是因为他触碰了军费这块更禁忌的领域，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何扳倒一个“巨贪”会如此迅而彻底？为何慕容翊对父亲旧案的态度始终讳莫如深？

她立刻将这些散页小心收好，心中翻起惊涛骇浪。父亲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待昭雪的冤屈，更可能是一个足以引爆整个朝堂的惊天秘密！

她需要验证。验证这些零碎线索的真实性，找到那可能存在的“账册二”！

然而，没等她开始行动，军费审计的阻力便以另一种方式降临。

这日，一位不之客拜访了她的衙署——一位身着四品武官服、神色倨傲的中年将领，自称是京营节度使麾下的参军，姓高。

“沈主事，”高参军开门见山，语气带着武人特有的直率，却也隐含压迫，“末将听闻沈主事正在核查京营军费账目？营中弟兄们浴血沙场，保家卫国，这粮饷器械乃是性命攸关之事。沈主事如此紧抓不放，反复核查，莫非是怀疑我京营将士虚报冒领，中饱私囊不成？”

他声音洪亮，引得衙署内外其他官员纷纷侧目。

这是军功集团第一次派人直接与她正面交锋，言语间充满了不满与威胁。

沈玲珑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高参军言重了。清吏司职责所在，便是确保国库每一两银子都用途明确，账实相符。核查并非怀疑，而是为了堵塞漏洞，让将士们该得的粮饷、该用的军械，能够足额、准时、保质地到位。若账目清晰，流程规范，对京营上下，亦是保障。高参军以为然否？”

她的话滴水不漏，完全站在“为了军队好”的立场上，让高参军一时语塞。

他哼了一声：“道理是不错！但沈主事可知，边关不宁，北狄时有寇边，京营肩负卫戍京畿、随时策应边关的重任！如此反复核查，耗费时日，若是耽搁了军务，这责任，只怕沈主事担待不起！”

“正因军务紧要，才更需后勤稳固，根基牢靠。”沈玲珑毫不退让，“若因账目不清，导致拨付延误，或是以次充好的军械流入营中，届时影响的，可是千万将士的性命和国朝安危！这个责任，只怕更大。清吏司所为，正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高参军盯着她，眼中寒光闪烁，半晌，才冷冷道：“沈主事好一张利口！但愿你的手段，配得上你的口才！告辞！”说完，转身大步离去，铠甲铿锵作响。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沈玲珑知道，这只是开始。军功集团已经正式将她视为敌人。前方的阻碍，将比光禄寺更加凶险。

而她手中，除了慕容翊的支持，似乎又多了一条若隐若现的、来自父亲旧案的线索。

她重新坐回案前，摊开军费账目，又摸了摸袖中那几张散页。

迷雾更深，潭水更浊。

但她目光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隐藏在最深处的，一丝微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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