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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西来的风（第1页）

光阴荏苒，距那场决定命运的星台决战，已悄然过去一年。帝国如同一棵经历雷击火烧却愈茁壮的巨木，在新政滋养与和平环境下，焕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国库在审计司的精准掌控与新商税制的支撑下，前所未有的充盈。贯通南北的漕运更加繁忙，改良后的织机嗡鸣声响彻江南，各地官学与新兴的“明算科”、“格物科”为帝国输送着新血。海政司已成为帝国最耀眼的机构，其庞大的舰队不仅巡航于已探明的东海，更在星轨仪的指引下，开始了对更遥远南海、西海的探索，与零星遇到的海外岛国、城邦建立了初步的贸易往来。

帝都的清晨，依旧庄严肃穆。只是今日的议政殿，气氛中除了往日的沉稳，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沈玲珑立于文官队列前列，一身绯色官袍衬得她气色好了许多，眉宇间少了些许曾经的锐利锋芒，却多了几分历经风雨后的沉静与威仪。识海深处那点星辰核心温顺地蛰伏着，偶尔随着她的心念，流转出一丝令人心安的暖意。慕容翊依旧玄衣王袍，立于御阶之侧，气息内敛，却无人敢忽视其存在。年少的天子萧景睿端坐龙椅，举止间已尽显帝王气度。

朝议进行得有条不紊，户部汇报着最新的税收佳绩，工部呈上几条新修水利的规划，一切都彰显着帝国的繁荣与有序。

然而，当议题转向海政司关于近期远洋探索的汇报时，厉寒沉稳的声音却带来了一丝不谐之音。

“……臣奉旨率‘扬威’、‘定远’二舰，并护卫船三艘，往西海深处探索。航行两月，于万里之外，现一片陌生大陆，其海岸线绵长，物产风貌与我朝迥异。”厉寒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我等依照夫人指令，尝试与沿岸土人接触，以物易物，本颇为顺利。然，在抵达一处名为‘金湾’的大型天然良港时，却现该地已被另一股势力占据。”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对方船队规模庞大，船体形制与我朝及已知番邦皆不相同，船身更高，两侧密布射孔，桅杆之上悬挂着从未见过的、以金色太阳为底的旗帜。其民人肤色各异，瞳颜色亦多与我朝不同，言语不通。我等试图以旗语沟通，对方却率先派出数艘小型快船，以强弩示威，驱赶我船队，态度……极其强硬。”

厉寒从怀中取出一枚箭簇，由亲兵呈递御前。那箭簇并非寻常铁质，而是一种灰白色的坚硬金属，造型也更为尖锐流线。“此乃对方弩箭之簇，其材质坚硬异常，工艺精湛。更令人注意的是，其上刻有一个微小的标记。”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那箭簇上，只见在箭簇根部，确实刻着一个极其细微、却线条清晰的图案——那并非飞蛾，也非星辰，而是一个抽象化的、仿佛由齿轮与火焰构成的徽记！

“齿轮与火焰……”沈玲珑轻声重复，眉头微蹙。这个符号的风格，与“尊者”势力那种偏向星辰、古老神秘的风格截然不同，更透着一股……精悍、务实甚至略带侵略性的工业气息。

“可知对方来自何方？是何国度？”萧景睿沉声问道。

厉寒拱手：“回陛下，根据俘虏的几名沿岸土人（通过通译）描述，占据‘金湾’的这些人，自称来自更西方的‘烈日帝国’。他们大约在数年前乘着巨大的‘铁船’而来，以强大的武力和稀奇的货物（如透明的琉璃、能自鸣的钟表、威力巨大的火铳）迅控制了沿海数个据点，强迫土人开采一种亮闪闪的‘白色石头’（疑似银矿或其他金属矿），并奴役土人劳作。土人称他们为‘太阳王’的战士，对其既惧又恨。”

烈日帝国！铁船！火铳！

这些陌生的词汇，组合在一起，描绘出一个与帝国所知任何文明都迥异、却显然同样拥有高度技术和强大武力的西方国度！

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议论声。刚刚解决了来自东海的古老威胁，西方又出现了新的、未知的强敌？

“可知其‘铁船’如何驱动？无需风帆吗？”一位老臣难以置信地问道。

“据土人描述，其船确无巨帆，航行时黑烟滚滚，响声如雷，度极快，无惧风向。”厉寒的回答让众人更加心惊。

无需风帆，靠黑烟与响声驱动……这已然出了他们对航海技术的认知。

慕容翊眼神锐利，看向沈玲珑：“玲珑，你如何看？”

沈玲珑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陛下，王爷，诸位大人。东方之敌，其力源于古老传承，诡秘难测；而西方此国，观其行事、其技术，走的似是另一条道路——一条依托于格物、机械、矿藏与……或许还有某种高效能量利用的道路。其风格强硬，扩张意图明显。‘金湾’之事，恐非偶然冲突，或为其整体东进战略之一环。”

她拿起那枚箭簇，指尖感受着其冰冷的硬度与精良的工艺：“此箭簇材质，非铁非铜，其冶炼技术恐不在墨衡大家之下。其船能无帆自动，其兵有强弩火铳……此国，乃帝国前所未有之强敌，不可等闲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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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国夫人是否过于危言耸听了？”一位素来持重的阁老出言道，“或许只是西方一隅蛮邦，仗着些许奇技淫巧，逞凶海外。我天朝物产丰饶，兵精粮足，水师新锐，何惧之有？只需遣一使者，宣示天威，令其称臣纳贡即可。”

沈玲珑摇了摇头：“阁老，非我长他人志气。若其真如土人所言，已控制大片海岸，奴役土人开矿，其志岂在一隅？其技术体系与我朝迥异，若应对不当，恐非边衅，而是……国运之争。”

她转向皇帝与摄政王，语气郑重：“臣建议，即刻令海政司加强对西海的探查，务必摸清此‘烈日帝国’之虚实、疆域、兵力及其技术根源。同时，命工部与技术局，全力分析此箭簇材质及可能之工艺，并加快我军战船、军械之改良。边海各州，需加强戒备。此外……”

她目光扫过朝堂众臣：“或许，我们也该考虑，主动派出使团，西行万里，去看一看这个陌生的帝国，究竟是怎样的模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朝堂之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玲珑的分析，将一个问题从简单的海外冲突，提升到了可能决定帝国未来命运的战略高度。

慕容翊最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准睿国夫人所奏！厉寒，海政司增派舰船，扩大西海探索范围，重点侦查‘烈日帝国’情报！墨衡，技术局全力解析对方技术！兵部，整饬武备，沿海各镇提高戒备！至于派遣使团……”

他看向沈玲珑：“人选与具体章程，由你与内阁尽快拟定，呈报陛下与本王。”

“臣，领旨。”沈玲珑与内阁众臣躬身应道。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鱼贯而出。阳光洒在汉白玉的台阶上，依旧明媚，但每个人心头，都仿佛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沈玲珑与慕容翊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

“看来，这太平日子，比我们想的要短。”慕容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沈玲珑望向西方天空，目光悠远：“风自西来，避无可避。唯有让我们的船更坚，炮更利，眼光更远，方能在这大变局中，稳住帝国的航向。”

帝国的审计之锋，在清算了内部积弊、斩断了古老威胁之后，其目光，不得不再次投向远方，投向那片未知的、由齿轮与火焰构成的西方风暴。

新的挑战，已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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