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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谷口问心（第1页）

那股包裹周身的柔和力量散去，时空变换的眩晕感也随之消退。林羽脚踏实地，稳住身形，迫不及待地抬眼望去。

眼前所见，却与他预想中仙鹤翔空、祥云缭绕、弟子如织的繁华山门景象截然不同。

他正站在一片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山峦之前。山峦并非青翠欲滴，而是呈现出一种苍凉古朴的青灰色，仿佛历经了亿万年风雨洗礼的巨剑，默然矗立于天地之间。山峰陡峭，直插云霄，形态各异，或如利剑指天，或如巨刃横空，或如残锋断仞，共同构成了一片浩瀚而肃穆的剑之山脉。一股源自太古洪荒般的沉重压力，无声无息地弥漫在空气中，让林羽呼吸都不由得一滞。

浓郁得化不开的白色灵雾，并非寻常水汽，其中似乎蕴含着精纯的灵气与无数细微的剑意粒子，如同一条条巨大的云龙，缠绕在山腰、峰谷之间，缓缓流动，将山峦深处的景象遮掩得朦朦胧胧，平添无数神秘。更令人心惊的是，这片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无形却无处不在的“势”。那是亿万万道剑气、剑意经年累月凝聚、交织、沉淀而成的森然剑域！即便无人催动，林羽也能感觉到皮肤表面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细密剑尖轻轻抵着。丹田内的“尘”剑更是自地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剑身微微震颤，仿佛游子归家，又似遇到了无数同类的呼唤，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与悸动自剑灵传来。

山谷的入口，并非宏伟的山门牌楼，只有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以及空地中央，一块高达十丈、通体玄黑、饱经风霜的古朴石碑。石碑材质非金非玉，表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却依旧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万古长存的感觉。

石碑之上，唯有两个巨大的古字——“藏剑”。

这两个字，并非雕琢而成，更像是被无上剑道强者以指为笔，以无上剑意刻画其上。笔走龙蛇，铁画银钩，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凌厉无匹的剑道真意，仿佛随时会脱离石碑，化作实质的剑气斩出。林羽仅仅凝神看了片刻，便觉双目微微刺痛，神魂仿佛被拉入了一个由纯粹剑意构成的世界，无数剑理、剑招、剑魂的碎片信息汹涌而来，让他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心中骇然。这石碑，本身便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是藏剑谷万载剑道底蕴的无声宣告，也是对来访者的第一道无形考验。

“林道友。”一个清朗而熟悉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将这剑意带来的压迫感稍稍驱散。

林羽转头，只见萧辰正站在不远处，一袭青灰剑袍，纤尘不染，身姿挺拔如孤峰之松，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却真诚的笑意。他显然早已在此等候，气息与周围磅礴的剑域隐隐相合，更显深不可测。

“萧道友！”林羽快步上前，压下心中的震撼，郑重抱拳一礼，语气诚恳，“此番若非道友援手，林羽恐怕已葬身荒原。此情此恩，林羽铭记五内，永世不忘。”

萧辰洒脱一笑，上前虚扶一下，道：“林道友言重了。你我并肩作战，共探寂灭殿，已是缘分。我藏剑谷求才若渴，能得道友这般心志坚毅、剑心通明之士，亦是宗门之幸。”他话语微顿，目光如温润的玉石般扫过林羽周身，虽未明言，但林羽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精准如剑的神识在自己身上一触即收，如清风拂过，不着痕迹，似乎在确认他并未被追踪或留有暗伤，同时也是一种无声的探查。

“不过，”萧辰话锋一转，神色变得略微严肃起来，目光再次投向那块巨大的、散着苍茫剑意的“藏剑”石碑，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林道友，我藏剑谷立谷万载，规矩森严，收徒纳客，重‘心性’与‘剑缘’。此二者，犹在天赋修为之上。即便是由我亲笔引荐，客卿之位的授予，也需经过一道必经的考验，无人可免。”

林羽心中一凛，知道关键时刻到来，立刻收敛所有心神，肃然道：“请萧道友明示。”

“此考验，名为‘问心剑道’。”萧辰伸手指向石碑后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只有浓郁灵雾缓缓流淌的山谷入口，他的指尖仿佛引动了某种气机，那处的灵雾流转似乎加快了一丝，“此道并非考验修为高低、战力强弱，而是直指本心，叩问剑魂。旨在检验入谷者，对‘剑’之一道，是否怀有至诚之心，其剑心是否纯粹坚韧，有无背叛、贪婪、奸邪、怯懦等污浊杂念。心术不正、意志不坚者，纵是天纵奇才，亦会被拒之门外，甚至可能引动剑道反噬，轻则神魂受创，重则剑心崩碎，修为尽毁。”

问心剑道！直指本心，叩问剑魂！

林羽深吸一口气，那带着剑意粒子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丝微凉的刺痛感，却也让他更加清醒。他感受到了藏剑谷对于“剑”的极致尊崇与严苛要求。这不仅仅是一个宗门的入门筛选，更像是一场对求道者灵魂的洗礼与审视，一场关乎道途根本的严峻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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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林羽目光坚定如磐石，没有丝毫退缩与犹豫，清澈的眼神直视萧辰，“我林羽修行至今，持剑问心，无愧天地。我愿接受考验。”

他的道心，他自己最清楚。一路行来，从青云宗到枯寂荒原，历经宗门覆灭、师友凋零、千里追杀，虽有挣扎，有杀戮，有在生死边缘的算计，但他持剑的初心，从未改变——为了守护值得守护的人与物，为了越自我，攀登那剑道极致，为了弄清“尘”剑与自身宿命的真相。他无惧拷问。

萧辰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点了点头：“好！道友请随我来。踏入石碑之后，便是问心剑道之始。你会陷入层层幻境，所见所感，皆如真实，五感六识皆被蒙蔽，难辨真假。切记，守住本心，明辨何为虚妄，何为真实，何为汝之剑道根本。无论遭遇何种诱惑、恐惧、迷茫、痛苦，唯有一颗纯粹坚韧、一往无前的剑心，方能指引你破除迷障，通过此道。”

说罢，萧辰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羽最后看了一眼那苍劲如剑、仿佛蕴含着无尽剑道至理的“藏剑”石碑，又对萧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周身状态调整至最佳，随即不再有任何犹豫，迈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一步跨过了那块矗立万古、象征着剑道圣地表率的石碑。

一步之差，天地变幻！

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却坚韧的水幕，又像是跌入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周围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剥离！广场、石碑、萧辰，乃至整个外界的光线、声音、气息感知都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混混沌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稠迷雾。这迷雾并非白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灰暗色调。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由某种散着微弱青辉的奇异石头铺就的狭窄小道，这青辉是这片混沌中唯一的光源。小道蜿蜒曲折，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深深没入那令人不安的迷雾深处。

四周万籁俱寂，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笼罩下来，仿佛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唯有他自己的心跳声、血液流动声，以及那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这便是问心剑道！

林羽立刻收敛所有杂念，摒弃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将心神彻底沉入丹田，与那柄与他性命交修的古朴断剑“尘”建立起最紧密的联系。感受着“尘”剑传来的那份历经劫难而不毁的坚韧与陪伴，他心中稍定，然后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这条仿佛通往灵魂深处的青石小道。

起初，周围除了迷雾与寂静，别无他物。林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步步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健。但很快，异变陡生！

第一重幻境：青云之殇，心魔噬心。

周围的混沌迷雾骤然剧烈翻滚，如同沸水般涌动，迅凝聚、扭曲，化作了无比熟悉的景象——流云宗，青云峰！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与他记忆中最深处的景象别无二致，真实得令人窒息。

然而，此刻的青云峰不再是往日仙气缭绕、安宁祥和的修行净土，而是化作了血腥残酷的人间炼狱！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天空染成一片绝望的暗红色。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法宝碰撞的爆炸声、临死前出的凄厉惨嚎声，混杂着建筑物倒塌的轰鸣，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冲击着林羽的耳膜与心神。

天阳宗的修士，身着赤焰纹服饰，如同嗜血的蝗虫般密密麻麻地涌来，脸上带着狰狞与杀戮的快意。熟悉的师长、往日一同谈笑修行的同门，此刻正在浴血奋战，一个个在他眼前倒下，鲜血染红了青石地面，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林羽！快走！不要回头！保住性命，为我流云宗留下传承之火！将来……为我们报仇！！”师父玄老那熟悉而苍老的身影挡在他身前，浑身已是血迹斑斑，道袍破碎，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出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最后嘶吼，声音中充满了决绝与不舍。下一刻，一道炽热狂暴、蕴含着金丹之威的赤红色烈焰剑罡，如同天罚般从天而降，瞬间将玄老那苍老却挺拔的身影吞噬、湮灭！

“不——！师父！！”林羽目眦欲裂，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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