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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站在花灯前说说笑笑,薛滢一声声叫着父亲,仿若真的一家人。
一家人?
季婵心头忽地一窒,死死盯着站在她父亲身旁的薛昭与薛滢。
以往她与薛氏的一对儿女鲜少见面,故而从未留意,如今却突然发现,这两人的侧脸与父亲如此相像!尤其是薛昭。
而薛氏能容许薛滢与她父亲如此亲近,除了他们是亲生父女,还有别的解释吗?
她终于知道为什麽母亲去後不过三个月,薛氏就能入门,还能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一同嫁进侯府。
或许,她也该明白为什麽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外祖父全家被流放後母亲突然重病不治,是真的生病了吗?
季婵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她发现自己可能从来没有了解过父亲。
小时候,她找父亲陪她玩,父亲总说忙,原来并非没空,只是他心爱的女儿不是自己。
季婵没有再看下去,从来时的路安静离开。
来时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话也都散了,还有什麽可说的呢,扣在母亲身上的那些罪名,说不得就是父亲为了薛氏一手炮制的。
季婵离去後大约一刻钟,青禾才去回廊处找人,却发现人已不见踪影。
她去门房那问了一嘴,才知道季婵早就走了。
她将消息悄声告知了坐在石亭里看女儿猜灯谜的薛氏,薛氏眸光微转,低声与身旁长子薛昭说了几句话,薛昭便起身离开了。
季婵走出晋阳侯府,回头看向侯府紧闭的朱红大门,终是垂下了肩膀。她问自己,就是猜到了那些所谓的真相又有什麽用呢?她能做什麽?
能为她做主的外祖父与舅舅都被流放了,母亲不在了,她只剩下一个人。
就算她将真相告诉这上京的人,就会有人相信吗?没有人信,她甚至没有证据。
今夜的雪越下越大了。
季婵如行尸走肉般从热闹的人群中穿过,因为穿的单薄,她的手脚都被冻僵了,她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朝着昌平坊的方向走去。
她被赶出侯府後,就住在昌平坊的一间小铺子里,那小铺子还是去岁母亲送她的。
离开侯府时,母亲的东西他们一件都没让她拿走,若非那铺子经过了官府,正式落在她名下,她如今怕是连栖身之所都没有。
昌平坊距离侯府有半个多时辰的脚程,幸而今日是上元节,没有宵禁。
季婵横穿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天街,又穿过永平坊,终于渐渐听不到那嘈杂的人声,只能听到鞋底踩在雪上的咯吱声。
不知何时,白雪已经将地面都遮住了,长长的一条路,只留下了她的脚印。
越往昌平坊的方向走,灯火便越稀疏,幸而今夜有雪,照亮了脚下的路。
只要再穿过安平坊,便能看到昌平坊了,季婵停下脚步歇了歇,将双手拢在嘴边呼了几口气,暖了暖已经冷的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
稍缓和了片刻,她又继续朝昌平坊走去,途径一处小巷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那声音距离她并不远,似乎就在巷子里,像是野兽在喘息。
然而还没等她细想,一声尖利嘶吼划破黑夜,距离她不远的一处宅院中,突然发出骇人声音,随即几道身影冲天而起,刀光闪烁。
季婵听到有人在喊:“那煞鬼朝东边去了。”
那宅子的东面正是如今季婵所在的方位,她心中慌乱,尚不知该如何是好,已经感觉到一股腥风自脑後而来。
跟着过来的是数道流星般的箭矢,其中一箭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直从後心穿透她胸口。
下一刻,煞鬼便调转了方向,朝着南边去了,远处追在那只鬼怪身後的人便也转向跟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时候,季婵隐约看到一个拿着弓的身影在屋顶停留片刻,似在看她的方向。
她听到有人说:“薛大人,那鬼物似遁逃了……”
那道身影转瞬消失。
季婵趴在地上,让人几近崩溃的剧烈疼痛让她几乎绝望,姓薛……原来他们根本不想她活着,可她不想死。
她的手用力抓着地,身体一点一点往前挪,季婵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麽意义,她不想放弃。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疼痛似乎在消退,可她已经虚弱到连呼吸都无法继续了。
直至身体被巷子里的黑暗笼罩,她艰难的擡起头,正对上一双血红的兽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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