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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第2页）

“我还记得，依然出嫁时那花一般明媚的笑脸，几年不见，怎麽好端端的人...就这麽没了...！”

话音未落，那只常年常年握刀粗糙的手狠狠拍在了案上，发出一声闷响，一时间谢敦拍案而起。

这些年来为着谢依然在宫中能少受些委屈，谢敦一直恪守本分，处处小心，当年七王之乱，他也曾派三千精兵鼎力相助，这一生从未有过什麽越轨之举。

可即便他俯首称臣，却不料女儿还是落了这麽个香消玉殒的命运。失去女儿的悲痛化为了愤怒，谢敦再也按捺不住心下的怒火，一改之前决定护送黎昭华回长安的主意。

“昭华，你老实和外祖说，你委屈吗？”

望着外祖坚毅的脸庞，黎昭华一下读懂了其中的弦外之音。她同样曾舍生忘死地替父王卖命查案，可还未等她归去，等到的却是一纸诏令，要举全国之力捉拿她这个图谋不轨的逆女。

“外祖，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日子，我们也算受够了。我们能有今日，难道是谢家臣服的姿态还不够低吗？看看如今我们的下场。即便我能活着回到长安，也未必能活到还我清白那日。母亲已去，弟弟却还在宫中...为长远打算，我们不可再坐以待毙。”

刀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算安全。黎昭华眸黎一瞬燃起了坚定了光，她不愿再将评判她清白与否的权力送到她人手中，这一次，她要坚定地维护自己。

谢敦搁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黎昭华说得对，若是坐以待毙，恐怕来日等待着谢家的，更有抄家下狱被连根拔起的风险。

望着窗外一缕残阳，沉默了许久的谢敦心中有了数。

是夜，房内烛光摇曳，灯火如豆。

颜如玉立于案前，修长的身影于墙上投下一道黑影。空白的竹简萦绕着墨锭融化後的墨香铺陈开来，他提笔于竹简上游龙走凤，一卷笔迹落得工工整整。

常言练字可以静心，重拾笔墨，颜如玉便放手练了一整个晚上。他以为可以从中寻得片刻宁静，却不料还是徒劳。

罢了。

窗外偶然传来几声窸窣响动，颜如玉搁置了手中的狼毫笔，下意识投去目光。

一个轻巧的翻身，不速之客便从窗外翻身而入。颜如玉缓缓擡起头来，正好对上了闯入者黎昭华的眼神：

“为什麽不走门？”瞧见是黎昭华，他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黎昭华似乎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倒也没放在心上，她随手掸了掸衣角上沾染的灰尘，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怕你不开门。”

话音未落，她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袋子，轻轻推到了颜如玉面前：

“多谢你此番出手搭救，要不是你和文清叔及时赶到，或许我早就殒命于凤鸣山。比起救命之恩，其中的东西根本微不足道。现在的我给不了太多，这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话毕，黎昭华俯身深深一拜。

颜如玉哑然，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那只布袋。一面记录着户籍身份的木牍顿时跃然于眼前。

“有了这些东西，方便你行路。本来早应给你的，当时事发突然，实在来不及准备。希望现在为时不晚。愿你从此事事顺遂，千载当少年。”黎昭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最後一面，她希望对方记住的是她的笑颜。

“...”颜如玉心下落下一声幽微的叹息，心下骤然涌出几丝不安：“殿下是专程来道谢的吗？我怎麽听着反而更像道别？”

黎昭华不置可否，深深看了一眼对方，便欲转身离去。

许是相处几载带来的默契，颜如玉敏锐地捕捉到了离别前那惆怅的气息，他下意识抓住了黎昭华的小臂，焦虑的语气近乎溢于言表：

“殿下这次又想去哪里？又要抛下我一个人吗？”

黎昭华蓦然回首，心下翻涌起阵阵如针扎一般绵密的疼痛。她抿唇酝酿了许久，方才咬牙开口：

“接下来我要走的，并非什麽阳关大道。这趟浑水，你还是别轻易沾染才好。”

拽着对方的手指骤然松开，一句话轻易击碎了这几日来他云淡风轻的僞装。她总是冲在死亡边缘的前线，根本不顾她身旁担心得要死的自己。

徘徊在颜如玉心间许久的阴云终于在此刻如惊雷一般炸开落下：

“看着我，”颜如玉俯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黎昭华额前，强势的模样同之前判若两人，“殿下总是擅自替我做下决定，连我选择的权力都轻易被你剥夺。你可曾想过要问问我，问我究竟愿不愿意陪你趟这趟浑水？”

突如其来的质问将黎昭华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她嘴唇略略翕动，却未能找到半个能为自己辩解的言语。

颜如玉说得对。她擡眼回望，看见对方双眸里自己清晰的倒影，黎昭华终于有了直面的勇气：

“对不起，这句话我欠了你太久，希望现在说还来得及，”黎昭华望着那双眼，坚定的语气近乎一字一顿，“那我问你，如果我说我要做的，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你可否还愿意同我一起？”

颜如玉嘴角勾出一抹笑容，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殿下可别忘了，当年下令诛杀了我父亲的，可正是那位，”他自然而然握住了对方的手，紧紧扣在了掌中，“如此，我们便是共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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