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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北城区的深秋，红枣树的叶子已经片片金黄，如同岁月淬炼出的温柔诗篇。何倩倩推着冷昊的轮椅，缓缓走在通往冷家的小路上。她的手紧紧握着轮椅的推把，手背上那些疤痕像微缩版的地图。

“紧张吗？”冷昊转过头，阳光洒在他略显消瘦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十四年的轮椅生活并没有磨去他眼中的神采，反而增添了几分通透与沉静。

“有一点吧。”她轻声回答，声音里藏着难以掩饰的忐忑。

“我爸妈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他们都说很期待见到你。别担心”

何倩倩点点头，心中的不安却未减分毫。她见过太多表面友善背後同情的眼神，听过太多刻意回避的窃窃私语。作为一名特教学校的老师，她每天都在教导孩子们如何面对世界的异样目光，但当轮到自己时，那份勇气却总是打了折扣。

冷家是在一栋普普通通的居民楼，单元门前的小花坛里有些不知名的植物，现在已经枯萎了，但她能想象出盛夏时节这里的草木香气。何倩倩注意到门口的台阶旁无障碍斜坡好像刚刚被修补过，水泥的印记很新。

电梯停在九楼，冷昊低声说：“右边，902。”

叮咚，一声门铃过後，门开了，冷志锋和王睿并肩站在门口。何倩倩屏住呼吸，准备迎接那熟悉的丶一闪而过的惊讶或恐惧。

然而，什麽也没有。

王睿的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眼角的鱼尾纹有些明显，像是秋日湖面上荡漾的涟漪。她快步上前，直接握住了何倩倩的手。

“倩倩，终于见到你了。”王睿的声音柔和而温暖，她的目光坦然地注视着何倩倩的脸，没有回避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而是直接望进她的眼睛深处：“小昊夸了你无数次，现在看来，他还是说得不够。”

何倩倩愣了一下，这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反应。没有刻意的回避，没有勉强的接纳，只有自然而真挚的欢迎。

冷志锋的眼神里有种深沉的温和：“外面凉，快进屋吧。你王阿姨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做了好多拿手菜。”

进屋後，何倩倩被客厅里的温馨布置所打动。家具的边角都细心地做了圆角处理，地面平整无障碍，显然是为冷昊改造过。最令她惊讶的是，在组合柜上摆着一张家庭照片，是冷昊坐轮椅後的合影，一家四口笑得灿烂而坦然。她看到一个和冷昊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合影里，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问：“这是？！”

冷昊笑着回答：“那是我哥，叫冷晟，我们是双胞胎。我嫂子快生了，所以他来不了，等下次再让你见见吧。”

“倩倩，来，坐这儿。”王睿招呼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搬来凳子坐在她对面，依然握着她的手不放，“小昊说你在特殊教育学校当老师？那些孩子有福气了。”

何倩倩点头：“我主要教自闭症的孩子，偶尔也带一些有其他特殊需求的学生。”

“嗯，这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爱心。”冷志锋在旁边接话：“小昊在残联工作，你们也算是同行了。”

“听小昊说你妈妈也在十几年前和你一起烧伤了，现在恢复得怎麽样？”

这是王睿关切的声音。

“还好吧，她伤得其实比我重……”

王睿和冷志峰就这样平静地听着何倩倩的描述，等她说完，王睿轻轻地丶充满怜惜地说：“这孩子真不容易，以後如果需要，我和你冷叔叔都可以帮你照顾你妈妈。”

王睿这句话没有廉价的怜悯和同情，更像是心疼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对话，没有一丝尴尬或刻意。何倩倩渐渐放松下来，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仍在等待——等待那不可避免的提及，关于她的脸，关于她和冷昊的“特殊”。

然而，午饭时间到了，话题却始终围绕着他们的工作丶兴趣爱好丶甚至未来的计划，却唯独没有触及那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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