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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公堂泣血（第1页）

另一边，沈澈谨记顾瑾的安排，混在京兆尹府外围观的人群中，密切关注着堂内动向。只见柳青青（现称杨絮）孤零零地跪在冰冷的大堂之上，单薄的身躯在肃穆的公堂映衬下，更显脆弱。

“咚！”京兆府尹李大人重重一拍惊堂木，声音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下跪民女，你可知敲击登闻鼓，若无天大冤屈，或是诬告攀咬，按律本官可当场将你下狱，甚至杖责流放！”

杨絮似乎被那惊堂木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肩膀紧缩，在围观的百姓眼中，愈显得楚楚可怜，如同狂风暴雨中一株无助的小草。她以头触地，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却清晰可闻：“回……回青天大老爷，民女……知道。”

李大人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沉声道：“既如此，报上名来！状告何人，所为何事，细细道来！若有半句虚言，严惩不贷！”

杨絮深吸一口气，仿佛积聚了全身的力气，高高举起手中那卷刺目的血书，悲声喊道：“民女杨絮！乃前几日跳河身亡的倚红院柳青青之表姐，亦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声音哽咽，带着血泪般的控诉，“民女今日冒死叩阙，状告当朝户部尚书沈忠之子——沈枫！告他骗财虐打，逼死我苦命的表妹柳青青！”

“哗——！”此言一出，府外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民女直指尚书公子，还是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李大人脸色骤然一变，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大胆刁民！竟敢公然攀咬朝廷二品大员之子！你可知这是何等罪过？！来人啊！将此胡言乱语的女子给本官拿下，押入大牢，容后审问！”

他竟是想直接堵住杨絮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混在人群中的沈澈心头一紧，立刻想起顾瑾的嘱咐——“京兆府尹与父亲素有交情，必不会让柳青青轻易陈述，阿澈，你需要适时引导民意，架着他，让他不得不听下去！”

眼看两名衙役就要上前拿人，沈澈立刻混在人群中，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让她说！她证据都还没呈上，话也没说完，凭什么就拿人？这算什么道理！”

他这一嗓子，如同点燃了引线，早就因柳青青之事而义愤填膺的围观百姓顿时跟着鼓噪起来：

“对啊！凭什么不让人说！”

“青天大老爷，让她说清楚啊！”

“我们都要听听，那沈家公子到底干了什么！”

“血书！不是有血书吗？看看血书啊！”

群情汹涌，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冲垮府衙的门槛。李大人看着台下激愤的民众，脸色青白交加，他深知众怒难犯，若强行拿人，只怕会激起民变，于他官声有碍。

他只得强压怒火，重重哼了一声，目光阴沉地盯住杨絮，言语中充满了威胁：“杨絮！你可要想清楚了！好好说！若是你现在承认只是一场误会，本官念你丧亲之痛，尚可网开一面，让你安然离去。但若你执意诬告，无端攀咬朝中重臣之子，那便是死路一条！你可知晓？！”

杨絮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将脊背挺直了些，抬起头，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里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声音斩钉截铁：“民女知晓！但民女绝非无端攀咬！我表妹柳青青留有血书为证，字字血泪，句句含冤！还请青天大老爷明察！”她双手将血书高高举起。

李大人无法，只得命衙役将血书取上。他快扫了一眼那褐红色的字迹，心中更是烦躁，却不得不按捺住，冷声道：“好，就算你有血书。那你便细细道来，沈枫如何逼死柳青青？若有半句不实，休怪本官无情！”

杨絮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悲切，开始讲述，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耳倾听的百姓耳中：

“回大人，我表妹柳青青，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家道中落，命运捉弄，才不幸沦落风尘……可她心地纯善，一直洁身自好，最大的心愿便是攒够银钱，为自己赎身，得一份自由。”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朦胧与心碎，“她曾以为，遇到沈枫，是她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那沈枫初时对她温言软语，海誓山盟，说待她恢复自由身，便娶她为妻……”

说到这里，她苦涩地摇了摇头，泪水滑落：“青青她自知身份低微，哪里敢奢望成为尚书公子的正妻？她心里想着，便是能留在他身边，做个侍妾，也是好的……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也曾偷偷期盼过，沈枫能不顾门第之见，真心待她……”

她的叙述将柳青青最初的美好憧憬刻画得越是动人，后面的转折便越是令人愤慨。

“然而，好景不长……那沈枫再也装不下去了！”杨絮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凄厉，“他嗜赌成性，手中的银钱根本不够填补那无底洞般的赌债！他便将主意打到了青青身上，一次又一次，变着法子地向她要钱！青青对他一片痴心，将自己多年来辛苦积攒、准备赎身的血汗钱，毫无保留地都给了他！很快，那笔钱便被榨取得一文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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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沈枫再次上门，见再也榨不出油水，竟然……竟然逼着青青继续接客，用那皮肉钱来供养他赌博！”杨絮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青青不愿，她已将他视作托付终身之人，如何肯再委身他人？可她换来的……换来的却是一顿残忍的拳打脚踢啊！”

她仿佛亲眼所见般，描述着那惨状：“那沈枫，不仅动手，更是用尽世间最污秽、最不堪入耳的言语辱骂青青，骂她是‘人尽可夫的婊子’，骂她‘贱籍卑劣’……甚至威胁她，若三日内凑不齐五百两银子，就要将她卖到那最下等、最肮脏的窑子里去，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畜生！简直是畜生不如！”围观的百姓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纷纷怒骂出声，人群如同沸腾的开水，群情激愤！

“打死这个纨绔子弟！”

“尚书家竟然养出这种禽兽！”

“柳姑娘死得太冤了！”

然而，高坐堂上的李大人却仿佛对百姓的愤怒充耳不闻，他抓住杨絮话语中的一个点，猛地一拍惊堂木，打断了她的话，厉声质问：“等等！你口口声声说沈枫向柳青青索要银钱？他乃是户部尚书之子，家中金山银山，岂会缺那点银两，需要向一个风尘女子索取？分明是你信口雌黄，捏造事实！来人——”

他竟又想借此由头拿人！

杨絮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刁难，不等衙役上前，立刻扬声道，声音盖过了堂上的呵斥：“大人明鉴！那沈枫所欠赌债数额巨大，早已债台高筑！他周围那些狐朋狗友早已被他借遍，无人再肯借他分文！而他深知此事若被沈尚书知晓，必遭重责，甚至可能失去嫡子地位，因此他根本不敢向府中开口索要！更重要的是，他所欠赌债之巨，恐怕……恐怕连尚书府一时之间都难以承担！他又如何敢让家中知晓？”

这一番辩解合情合理，直接将李大人的质疑堵了回去。李大人没想到这女子思维如此敏捷，口齿如此伶俐，在公堂威压之下竟能毫不慌乱，心中更是恼怒，却又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将她治罪。

他脸色铁青，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一张利口！那你继续说，柳青青之死，又如何与沈枫扯上干系？”

杨絮悲声道：“大人，您手中的血书写得明明白白！我表妹她，就是被沈枫一步步逼上绝路的啊！她钱财被榨干，身心受尽凌辱，信念彻底崩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在跳下那冰冷的洛河之前，将这血书撒了整整一条街！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受了怎样的冤屈，她是抱着何等决绝的心情赴死的啊！”

她的话再次点燃了民众的共鸣，有人立刻在人群中高喊：“没错！那天我亲眼看见了！那血书上的字，都是用血写的啊！看着就揪心！”

“血书上还说了，感觉是沈家主母容不下她，怕她知道太多沈家的秘密呢！”

“对！我也听说了！说不定就是杀人灭口！”

议论声越来越大，各种猜测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在整个公堂之上。李大人骑虎难下，审也不是，不审也不是，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若偏向沈家，必失民心，官声受损；若依法审理，势必得罪沈忠，后果难料。

就在他左右为难、焦头烂额之际，府衙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越而带着威严的通传声，如同磐石投入沸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睿王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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