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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听话 家（第3页）

任苳流边说边把搭在向煜膝盖上的手紧紧攥住，指节都发白了。

“‘方建柯就是个畜生，这些年他一直打着在山区建希望小学的幌子，背地里做这种利用留守儿童进行色丶情交易的勾当！难怪这些年他这麽顺风顺水，网上也查不到任何有关方建地産的负面新闻，他不仅戏演得好，背後的大树也不少，这麽严重的问题，居然能做到滴水不漏。’

‘可惜...人在做天在看，你说巧不巧，他捐赠的这所希望小学，竟然就在我出生的那个地方，我离开的时候就听村子里的人说，有大老板要在这里建学校，他们当时还想着..孩子终于能有机会读书，想着有一天也可以走出大山，这次我回去的时候，过去看了眼，学校建的有模有样，我就想留个电话，或者要个银行账户，到时候..我也可以尽一些绵薄之力...结果...你猜我看到什麽了？’

你看到什麽了？任苳流问她。

‘我看见，有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学校门口，那个校长，把五六个女孩子，最大的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最小的那个...或许只有十二，也有可能更小...他把她们从学校里拽出来，推进了面包车里，如果只是这样我都不会多想，可我从那个面包车里，还看见一个人....’

谁？任苳流又问她。

‘方建柯的助理，那个经常在他身边跟前跟後的，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穿着深色西装的那个男人，虽然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我能明确的感觉到他眼里的打量，他看着那几个女孩子的眼神，就像在审视什麽菜市场里的新鲜的鱼肉，猥琐丶下贱...当然...我也不是仅凭这一眼，就确定的，那个人的名声很差劲儿，我的一个跟他打过交道的客户，告诉过我，他很会拉皮条。’

雨越下雨大，砸在玻璃上的雨点声，几乎快要盖过屋子里说话的声音，苏晃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苍白。

‘我本来应该第二天就回的，可我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儿，我就去到镇上我原先待过的那个孤儿院，托熟人打听了一下这个学校的事情...那人说，她也遇见过，但具体是怎麽回事，她说不知道，大概是我们比较熟，而我又时常给孤儿院捐钱，帮她们度过了很多次难关，最後...她还是跟我说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她说...有些事谁也管不了，能保护好自己能保护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孤儿院里的孩子，让我不要再为难她。’

苏晃的声音从沙哑，又变得低沉黯淡，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雨幕，黑色中间那路灯的亮点，像是一道道走不出的迷宫。

‘我没有再为难她，我知道她也已经尽力了，在那样一个地方，守着这样一个孤儿院，一群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她为了这些离了婚，也没有自己的孩子，跟父母也离了心，没有人理解她，都觉得她是神经病，她已经很难了，而且她也做了足够多的牺牲，没有人是理所当然就应该牺牲的。’

苏晃摇了摇头，带着理解，却也在某种意义上同样的无能为力。

‘我在那儿又等了几天，想再看看有没有人来，我当时依然心存一丝侥幸，我希望这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样，而是一种误会...直到我要走的那天，临上车前，突然有几个人闹纠纷吵架，我不知道谁是撞到了我，那夥人很快的从我面前冲过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兜里就多了这封信，等我把信看完，一点侥幸都没有了，我想再去找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也不见了。’

话说到这儿，苏晃停了下来，身子像打了个寒颤似的抖一下，苏晃虽然走出那里已经很多年了，甚至在外人眼里...她早就不是那里的人了，但只有苏晃自己知道，不论她脱胎换骨到什麽程度，她生命最初的来源，依然是从那里诞生的。

‘那里不好，周围全是深重相连的大山，虽然有火车从那些山的中间贯穿而过，头顶的蓝天白云也有轰隆而过的飞机，可这些东西始终只是经过，很难停留，它唯一的停留，就是在你仰头的瞬间，落在你眼中的影子。’

‘谁都可以嫌弃那个地方，都可以和那个地方离得远远地，但我不能...倘若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是好的，那就不会有我的存在，哪里都有坏人...就算是在这样一个繁华喧闹的城市，可我们谁也不敢保证...就像这场大雨...或许在阴暗的角落里，也有一幕邪恶正在滋生...’”

这就是，苏晃从那个黑色的雨幕中，急急奔来，拉着她说的所有话。

现在，任苳流把这些，全都一字不差的告诉了向煜。

“你说的对，恶魔留下的不会是什麽好种。”

任苳流把自己的胳膊紧挨着向煜的肩膀，她到现在都还记得，看完这份信时糟糕无比的心情，和苏晃那双痛心疾首的眼神。

现在都什麽年代了，在一个法治社会里，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敢想象那些女孩子以後的人生将会面对怎麽样的困境，又会反反复复的陷入什麽样的噩梦里。

任苳流觉得或许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样令人作呕和痛心疾首的事情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俗世界里，她没有做过谁的白手套，虽然利益的诱惑时常在她面前蛊惑，但如果是以牺牲良心违背道德做出代价，那她宁可不要。

道德的强制作用，没有实体，但却比法律更深入人心，叫人敬畏。

向煜把信重新放进来信封里，拿过自己外套，放进来内衬的夹层中，隔着衣服的布料，她在那封信上又捏了捏。

“还有没有别的？”

任苳流迟疑了一下，但很快这种迟疑就在向煜深邃洞察的目光中被看穿了。

“宗澜，福克集团的董事，她也知道方建柯的事，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授意她的女助理告诉我，她说方建柯的手里很有‘好货’，但我当时没想到这个‘好货’会是指留守儿童，我就...就私底下托了几个信得过的熟人去打听....”

“你先听我说完，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当时我都想去报警的，可是...我没有证据，光凭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什麽都做不了，而且...你不了解宗澜那个人，她很谨慎，那个女助理跟我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不仅把行车记录仪关了，说的每句话还把责任全都规避了，再加上..宗澜和方建柯本来就因为那块地皮有纠葛，我也不敢保证..她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不管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知道什麽，你都不该自己托人去查！”

向煜的声音突然拔高，看着任苳流的眼睛也瞪的很大，在只开着一盏小夜灯的空间里，任苳流竟然有那麽一点怕她，因为她皱紧了眉头，脸色又在一瞬间煞白起来。

“任苳流...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想想我？”

“你一次次逞英雄，对你自己有什麽好处？”

向煜撑起靠在床头的肩膀，她的语气不温柔，一点都没有刚刚她们在床上缠绵时候的样子，甚至还很凶，这让任苳流想到向煜在警局骂人的那一幕，任苳流觉得...她们要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恐怕这会儿，向煜也会把手指对准自己脸，让自己现在丶立刻丶马上就离开这间卧室。

任苳流的目光在地上那几个还没来得扔进垃圾桶的指丶套上掠过，忽然动了动身子，想要向煜的那边爬过去，然後下床。

只是她刚有个朝旁边俯身的动作，就被向煜揪着胳膊，又拽了回来。

“你干什麽去？”

“我去收拾垃圾。”

向煜把头转过去，顺着任苳流的视线，这才也看见了地上的指丶套和那个被自己丢在里面的擦脸巾。

“我在跟你说什麽？你又想转移话题？”向煜发现自己似乎很难让现在说的话里不带刺，但她并不是出于恼怒，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後怕，“我跟你说，我的脾气也不好，如果你想要试试，我也不介意发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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