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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波士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与沪城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青草、尾气、咖啡与陌生香水味的复杂味道。
走出洛根国际机场,秦水烟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铺天盖地的文化冲击。
街道上车水马龙,形态各异的轿车川流不息,出沉闷而有力的引擎声。女人们穿着色彩鲜艳的连衣裙,露出修长的小腿,金色的卷在阳光下闪闪光。男人们穿着笔挺的西装或是随性的牛仔裤,脸上带着一种秦水烟从未见过的、松弛而自信的表情。
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天光。巨大的广告牌上,金碧眼的女郎举着一杯冒着气泡的可口可乐,笑容灿烂。
同行的沈慕言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秦同志,我们……我们先去找学校来接我们的人吧。”
秦水烟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纷乱的思绪。
麻省理工学院(it)派来的接机人是一位热情的白人学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卷,身上穿着一件印着巨大logo的t恤衫。他用一种快得几乎让人听不清的语,将他们领上了一辆宽大的雪佛兰轿车。
当轿车驶入剑桥市,那座闻名世界的理工科圣殿,终于以一种无比真实的姿态,展现在了秦水烟面前。古典的穹顶建筑与现代的教学楼交错并存,绿草如茵的草坪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或坐或卧,捧着书本高声辩论。
然而,真正让秦水烟感到灵魂震颤的,是她踏入计算机科学与人工智能实验室的那一刻。
一排排笨重却充满未来感的终端机静静矗立。屏幕上绿色的字符不断闪烁跳动,像一片深邃的数字星海。房间里充斥着机器散热风扇的嗡嗡声和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墙壁上贴满了复杂的流程图与写满了代码的草稿纸。空气中漂浮着一种混合了臭氧与咖啡因的独特味道。
她看到学生们正围着一台pdp-小型计算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他们口中不断蹦出“unix”、“et”这些她只在翻译资料里见过的、如同天书般的词汇。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前沿的计算机技术。
秦水烟站在门口,久久无法动弹。
在国内,她引以为傲的,不过是能将英文密码熟练地转换成电报码。研究所里最先进的设备,也不过是一台处理能力极其有限的电子管计算机,运算一次需要占据一整间屋子,还需要专门的冷却系统。
而在这里,计算机技术已经开始朝着“个人化”的方向迈进。微处理器已经诞生,一个完整的中央处理单元被集成到了一块小小的芯片上。人们甚至开始畅想,在不远的未来,每个人都能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
差距。
一种令人绝望的、如同天堑般的差距。
那一刻,秦水烟心中所有的离愁别绪、所有的彷徨不安,都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滚烫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一种被时代洪流迎面痛击后的清醒,一种自灵魂深处的渴望。
她要学。
她要像一块扔进水里的干海绵,不顾一切地汲取这里所有的知识。她不仅要学会如何使用这些机器,更要弄懂它们运行的底层逻辑,掌握编写操作系统的核心技术。
只有这样,五年后,当她回到那片贫瘠却深爱的土地时,她带回去的,才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更是足以改变一个国家信息技术未来的火种。
从那天起,秦水烟彻底变成了一个学习的疯子。
她像一道不知疲倦的影子,穿梭在it的课堂、图书馆和计算机实验室之间。除了吃饭和睡觉,她所有的时间都被填得满满当当。
她不仅学习计算机科学的核心课程,从《算法导论》到《操作系统设计》,还疯狂地旁听物理学、经济学、甚至艺术史的课程。她贪婪地阅读着图书馆里那些国内根本不可能看到的书籍和期刊,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遨游。
肚子里的孩子也异常乖巧,除了最初几周偶尔会有些孕吐反应,之后便再也没有折腾过她。随着月份渐长,她的小腹也一天天隆起。她穿着宽大的衬衫和背带裤,巧妙地遮掩着自己的身形。
在无数个深夜,当整个宿舍楼都陷入沉寂时,只有她房间的台灯还亮着。她会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个小生命强有力的胎动,一边在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复杂的公式。
腹中的孩子,是她最甜蜜的负担,也是她在这片异国他乡,坚持下去的最强大的动力。
她的计算机编程课老师,是一位名叫na的华人女性。
na大概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她不像美国女人那样热情奔放,身上总带着一种东方女性特有的、沉静温婉的气质。
她总是穿着剪裁得体的套裙,一头乌黑的长在脑后挽成一个优雅的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段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她的五官并不算顶尖的漂亮,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精致与耐看。
她讲课的声音也很好听,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能将枯燥繁复的代码讲得像一诗。
或许是因为同样来自东方,又或许是因为秦水烟在课堂上表现出的惊人天赋,na对这个总是坐在第一排、眼神专注得像一头小兽的女孩,给予了格外的关注。
有一次课间,秦水烟因为低血糖,脸色煞白地扶着桌子干呕。na看到了,下课后便将她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怀孕了?”na开门见山地问,她的目光落在秦水烟虽然宽大、却已难掩曲线的腹部,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了然。
秦水烟没有隐瞒,坦然地点了点头。
na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人在这里,很辛苦吧。”
猜猜她是谁
前面的伏笔终于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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