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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下（第1页）

博弈（下）

章显德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平静的表面下，眼神却像是在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

他并未立刻追问，而是缓缓擡起那修长的手指，指向远处一片略微隆起的土坡，继续问道：“如果考虑在这里建设铁路的货运中转站，你认为最大的挑战会是什麽？又该如何克服？”他的问题更加直接，“铁路”丶“货运中转站”这几个字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地切割着尤佳乐虚弱的防线，让他感受到一种无处遁形的窘迫与压力。

“呵呵呵，老板，你这问题可真够专业的哈！”尤佳乐抓了抓後脑勺，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心里直犯嘀咕：铁路货运中转站？挑战？克服？我他妈要是知道还用在这儿跟你装蒜吗！这玩意儿听着就头大。

他干咳了两声，故意拔高了声音，想把这话题给岔过去:“我说老板，这地儿看着是挺荒的，要真想搞什麽大动作，那肯定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对不对？最大的挑战嘛……”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眼睛瞥向远处那几座废弃的厂房，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却在飞速运转，希望能蒙混过关.“嗯……我觉得吧，最大的挑战肯定是钱呗！搞这麽大的项目，那得多少钱砸进去啊，是不是？还有啊，你看这破地方，路也不好，要运东西肯定得先修路，这又是一大笔钱！没钱，那啥都是白搭！”他说完还自以为是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副“我说得很有道理吧”的表情。

至于怎麽克服……尤佳乐心里更是没谱，他挠了挠脸颊，眼神有些飘忽，不敢去看章显德那双仿佛能看穿他心思的眼睛.“至于克服嘛……”他含糊其辞地说道，“那肯定是得政府牵头，大老板出资，再找些专业的团队来规划呗。这种大事儿，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就别瞎操心了，是吧？反正啊，只要能把经济搞上去，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那就是好事儿！”他说完还冲着章显德咧嘴一笑。

回去的路上，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尤佳乐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章显德，那张侧脸依旧沉静，仿佛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波澜。窗外的每一道划过的光影都像是在拷问尤佳乐刚才那番漏洞百出的说辞，让他後背直冒冷汗。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考试没及格的小学生，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老师的宣判。

终于，章显德打破了沉默。

“你似乎对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景色上，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尤佳乐心里猛地一跳，就像是被突然点名回答问题一样，瞬间紧张起来，“老板，这可真不能怪我啊！”他故意摸了摸自己的後脑勺，带着点儿夸张的语气说道.“谁让我这脑袋瓜子，给摔下山摔坏了呢。不过你放心，老板！铁路那个……哎，我现在这脑子是真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但是！”他故意加重了语气，拍了拍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有精神.“咱这‘乐记外送’，我保证给你搞得红红火火的！这事儿，我还是能记住的！”他说完，眼神坚定地看向章显德，希望能用这种保证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掩盖自己刚才的窘迫和心虚。

章显德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尤佳乐。“摔坏了？尤特助，如果你愿意跟我说实话，我洗耳恭听。但是要是想胡说八道，那下场可能不会太好。”

尤佳乐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攥紧了，章显德的话一句句砸在他心上，震得他太阳xue直跳。

只是，现在这情况，真是能掏心掏肺的时候吗？

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位章老板，那就是他在这陌生时代里唯一能抱住的大腿了。要是这棵大树倒了，凭他自己这点斤两，真不知道要怎麽混下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哪天就稀里糊涂地没了小命。

更重要的是，尤佳乐有自知之明，就算他是个聪明人，但是那是生活在和平年代。以前认识的所谓地头蛇，或者政商界大佬，即使是游离在法律边缘，那也是个和平的世界。不比现在，这是个历史上混乱的年代，是一个记载的故事里十有九悲的年代。如果真的有一天，发生了电视剧里地下党被抓之後受刑的情况，扪心自问他扛不住啊。

想到这儿，尤佳乐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各种念头你方唱罢我登场：要不要干脆撂一半实话？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可他又没底，章显德能信他吗？要是知道他这壳子里装的是另一个魂儿，那还不得把他当妖孽烧了？再说，原先那个尤佳乐，跟章显德真就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深深吸了一口气，尤佳乐努力把脸上那点慌乱给压下去，换上了一副带着点郑重的神色。

“章老板，”尤佳乐开了口，一改往日那副没正经的样儿，语气沉缓，“您刚才说的那些，我都明白。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您什麽。”

“自从我醒过来，就觉得脑袋空了一块，很多事儿都记不清了。”

“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儿，就好像突然开了窍一样，一下子冒出来好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章显德。“您是我的老板，这一点我心里清楚得很。没您的支持，我恐怕啥也干不成。这‘乐记外送’，那可是我费了老鼻子劲才弄起来的，我也想着把它做好，能给您多挣点钱，帮您把眼下那些个麻烦事儿给解决了……”尤佳乐的声音带着一丝恳切，他想让章显德明白，他这个人还是有点用处的，而且还得靠着他。

“至于您说的‘欺骗’，”他的语气有些犹豫，“有些事情，我自己都还没彻底弄明白，不知道该怎麽跟您说……但您相信我，我要是真做了什麽让您误会的事儿，那绝对不是故意的，更不会去干那些损害公司利益的勾当……”他鼓起勇气，看着章显德，希望能得到这位老板的信任。

“章老板，”尤佳乐第一次这麽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知道我现在说啥，您可能都没法一下子全信了。但我能不能求您一句，要是有那麽一天，我可能真会遇上啥危险，但是在我尤佳乐本人没做任何对不起您和章氏实业的事儿的前提下，您能不能…保住我这条小命？”他的语气带着□□的意味，他知道这是一个冒险的请求，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章显德沉默了片刻，目光深邃地望着车窗外。车轮滚过青石路，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章显德眼神锐利地看着尤佳乐，“你既然说自己失忆了，怎麽不去医院好好看看？”

尤佳乐眼神闪烁了一下，“看过了，老板。”

章显德微微皱眉：“结果呢？”

尤佳乐连忙解释道：“医生说找不出什麽具体原因，可能是撞击导致的暂时性失忆，说不定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而且也不影响我正常生活和工作。”

章显德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是吗？”

“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章显德终于开口，语调低而缓，“也很清楚该怎麽活下去。”

他的目光缓缓转回到尤佳乐身上，眼神不似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你不愿说实话，我可以理解。”他顿了顿，嗓音略微低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静，“但你能掂清楚利害，知道该怎麽求活，也算是识时务。”

“你说你有秘密，有困惑，我信。”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至少，现在信。”

尤佳乐心头猛地一震，明白章显德他并没有完全放过他，这是暂时的。

“要活命，可以。”章显德的语气一转，“不过，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声应了一句：“嗯。”

车子驶入城市灯火之间，车窗上映出两人面色不同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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