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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逃（第2页）

透明的水缸里有咕噜咕噜的白泡泡，摆在地上的盆里也放着些水産，穿着防水罩衫的老板站在店里，瞅着路过的人就吆喝。

经过水産店时，何小燕的阔步变了调，彳亍潜入。

江璐停在她身畔，眼睛向着她关注的地方看了一看，旋即问：“怎麽了？”

“没事。这里的市场，以前其实也还是这个样，差不多，就是更大了；脏还是和以前一样脏，地上都是黑泥，你们注意注意。”何小燕大抵是擒住了那彳亍，她重新立正身子，迈开腿领着他们在市场里逛。

而她在引领着他们于市场里游走时，被打破固有的认知。

在台市临海的小镇上，最不缺的就是水産店，如今的水産店更是占了市场半边天。但这半边天里，有将近一半，都是女人的。

何小燕怀抱着自己的猜疑，主动迈上前去，状似挑着鱼。

“来，看看这大黄鱼。你放心，保准新鲜，这可是我赶早出海捕回来的，都新鲜。”套着防水罩衫的女人笑着走上前来，她戴着手套的手还想直接把那鱼抓出来给何小燕瞧瞧，连手抄网都没用上。

何小燕身无分文，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看看——你刚刚说，你赶早出海？”

女人瞥了瞥站在店外的那群人，目光经过一个个黑乎乎的摄像机，停顿了两秒才开口：“是啊，我赶早出海。”

她看穿了何小燕的心思似的，胳膊一扬一敞，话起了闲话：“你看我的脸嘛，你看我像多大年纪？”

不单单是何小燕，其馀人也开始悄悄打量这个女人。

她的皮肤通黄，脸上长着杂乱无序的痘痘，也许是出了层薄汗，冒着油光。但从一个人的眼神和皮肤状态中观察，还是能勉强估算年龄的，韩媞杀了一道声音进去：“二十四岁，二十五岁的样子。”

女人“诶”地笑着点头，她耸了耸肩膀道：“我还没结婚，我爸妈年纪也大了，我可不想要他们这麽大年纪还起早贪黑地出海捕鱼，我来干呗。干活又不分性别，难道男的捕的鱼比女人捕的香？”

“嘿，除非他往里面加了什麽不该加的，比如罂粟！”

何小燕藏了藏自己羡慕的眼睛，她吞吞喉咙道：“喔……我还以为你是帮你老公看店卖鱼，好多开店的都是这样。”

“哪里！”女人拧着眉头把脸一偏，脑袋向後缩——构成不认可的姿势。

她走到店外，把胳膊一伸一指，朗声道：“你瞧瞧，你们瞧瞧。这一片的店里，我不说全部，反正大部分店里只有一个女人的，或者一个女人带着年纪大的人的，基本上都是女人出海捕鱼。”

女人把身体重新收回来，利落道：“早不是封建时代了，本来女人就也要出海捕鱼，赚钱都是一个家一起出力。”

声音贯穿了何小燕的耳朵，她怔怔地出来。接下来的路，她走得有些失神。

卖着菜的铺子里的人与水産店的大同小异，没有所谓的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的情况。

“其实很多年前，卖菜的卖鱼的，也大部分是夫妻店。”何小燕出了神，她一步步地走，自顾自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怎麽就忘了。”

池怜阙仿佛从魏摇芙那里克隆了特性，游魂似的来到何小燕身边，沉哑的声线蓦然出现：“你的身体在保护你。”

“当身处于自己没办法抵抗的环境中时，只能承受，你的潜意识会编造一套合理的假象蒙蔽你。这本质上是自我保护。”

他冷静道：“但是，你可以逃，你现在可以逃了，你不需要再依靠假象维持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你要不要逃？”

“我要逃。”

沙发上，何小燕收着的下巴扬起来，似乎在看着茶几的眼睛，也改为看向客厅里的其他人。

在市场没能回答上的问题，她现下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要逃。”

“谢谢你们给我这麽多帮助，谢谢你们愿意给我这麽多时间去思考，还带领我思考。谢谢你们——没放弃我。”她的声音猛然间哽咽，两只手捂上脸，额头在手掌中一点点下滑，眼睛抵着腕掌连接处。

魏摇芙从沙发上起身，她绕过茶几，来到何小燕身畔，蹲下去，仰首道：“是你没放弃你自己。”

“你要是放弃了你自己，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她伸出手，替缓缓擡头的何小燕拨开散落的头发。

从手掌里出来的泪眼看着魏摇芙的眼睛，何小燕什麽都说不出来。

魏摇芙移目看着旁边坐到了地板上的平仔，她拎着平仔的胳膊，把人给拉起来。

“平仔快安慰妈妈。”

年仅三岁，平仔乖乖听话，用自己小小的手在何小燕的後背上拍打，懵懂地安慰：“不哭不哭，妈妈不哭。”

他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儿歌，竟然哼了起来。

何小燕被他逗得破颜而笑，她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平仔的额头，嗔道：“你哪里学来的哦！”

“少丶儿丶频丶道。”见何小燕笑了，平仔也使劲把自己的嘴角往两侧的耳朵那扯，故意搞怪般，用力眯着眼睛。笑不像笑的。

何小燕看着平仔的眼神逐渐柔和，轻轻舒出一口气，她低了低脸再昂起，偏着头看向其他人，音量不大，然而气足：“之後，就不多耽误你们了。我准备带平仔走，去外地生活，去大城市里闯荡。”

“只是……”她脸色为难，双颊溢出了红，难为情地开口：“我可能……可能还需要……”

话怎麽着也说不出来，何小燕啃咬着自己的嘴唇。

慵懒地斜签在沙发上的男人，自始至终都少言，只知道用自己的眼睛往人身上看。

而现在又展现出自己的敏觉。

池怜阙的眼皮子擡开，他毫不犹豫道：“我们身上没有钱，等下可以陪你去找导演她们，让她们先垫着些，之後我还给她们。”

蹲在何小燕边上的魏摇芙先抗议，她唰一下站起来，不满地看向池怜阙道：“不知道是谁，以前还对着我强调说自己不是死的，现在你是把我们当成空气了吗？什麽叫做‘之後我还给她们’啊，我也是很乐意给小燕姐一笔出征费的好不好？”

“咳咳！”遽然间打断斗嘴，刘华安拍着自己的胸口。

他压低身体伸长，把水杯放回茶几上，蹭一把自己湿漉的唇角，扬起脑袋望着魏摇芙道：“不是，你说什麽费？是我想的那个‘出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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