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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声忽然之间明白了曾经读过的书、未曾领悟到的痛。
基地的一切像是一个经不起反复诘问的笑话。
他分明有时间弥补那些错过的时光,分明可以对她说出曾经的爱与恨,分明可以放下那些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可他没有。
他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那段无拘无束、肆意轻狂,爱就说,恨就做的时光,永远定格在了中飞院。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在夜里守着她,二十七八度的滨城,他浑身发抖,像是身处冰窖。
他一眨不眨看着她,从白天到黑夜,饭照吃,盹照打,只是不愿离开这间病房。他在醒着梦着的每一刻,都对自己说,等她醒来,他统统告诉她。
他再也不记恨了。
再也不计较了。
只要她生龙活虎站在他面前,气他也好,骗他也好,哪怕她不爱他了,转而一头扎进别人的生命里,他也没什么好怨的了。
从多少年前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他的眼里就只剩下这株草原上的格桑花,不够艳丽,无法与珍贵的植株争妍斗艳,却牢牢占据了他的全部生命全部情感。
只要她活着。
他什么都不去计较了。
那三天里,他像是个垂危的病人,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而他了无生气站在窗前。终于等来这一刻,路知意醒了过来,脆弱得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娃娃,却终归还是睁眼看着他。
他觉得心在刹那间活了,又倦得像是下一秒就能停止跳动。
他叫了一声路知意,那些准备的话,那些在喉咙里打转、跃跃欲出的道歉,一瞬间灰飞烟灭,全无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热泪。
陈声哭了。
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床上的人,眼眶一热,有泪滚滚而下。
他没去擦。
那些热泪仿佛永不干涸的泪,沿着面颊滑落,经过新长出的青灰色胡茬,淌过下巴,悉数滚落在她雪白的被子上。
狼狈吗?
长这么大,除了她,没人给过他气受,没人能叫他委屈,从来都只有他把人弄哭的份。
如今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真狼狈。
可他认了。
他全都认了。
床上那人孱弱地试图伸出手来,可动了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安分了。
她嘶哑着问他:“你哭什么?”
他淌着泪对她说:“我没哭。”
“我又没死,你这么早就哭上了,合适吗?”她还有心情说笑。
陈声看着她,一眨不眨看着她。
仿佛要把她刻进骨子里。
“路知意,你没有心吗?”
她的嘴唇都干裂了,还试图咧起来,给他一点笑意,咧到一半疼狠了,感觉又打消了念头,“我怎么就没有心了?没心了还能跳下去跟你同生共死?”
“那是同生共死吗?”
“怎么不是?”
“你那是送死。”
“……”
他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到这节骨眼上,一句都说不出了。
他只能慢慢地蹲下来,握住她的手。
“路知意。”
“干什么?”
“路知意。”
“我答应过了啊。”
“路知意。”
“……你耍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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