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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晓得接下来几日都没找着机会和杨严谨单独说话,不过两人相安无事,倒是楚天那边出了事,农活累人,楚天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同屋的人帮他重活,自己则待在角落偷懒,被钟寒他们告到熊监丞那去了,被熊监丞打了几戒尺不说,罚他们抄书。
白天劳作,晚上挑灯夜战,几人怨念深重,跑到谭盛礼跟前,噼里啪啦报了好些人的名字,说那些人都偷懒了,要谭盛礼一视同仁。
其中有谭振业的名字。
他们怨气冲天的站在院子里,眼睛浮肿,面露倦色,谭盛礼看了眼东边缓缓升起的太阳,吩咐人去请熊监丞。
想到熊监丞手里的戒尺,几人脸色白了瞬,紧抿着唇不做声。
熊监丞来得很快,但脸色尤为不爽,“因自己受了惩戒就随意攀咬同窗,心胸狭隘到如此程度,他日若为官,还不得费尽心思铲除异己啊!”熊监丞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各人自扫门前雪的道理都不懂吗?”
有人不服,“是钟寒他们先不顾同窗情谊的,熊监丞既能听他的话惩戒我们,凭什么我们说句实话就是品行低劣呢?难道就因他是顺昌侯府的少爷说的话就更可信些吗?”
熊监丞气得脸色铁青,“我以为你们仅是心胸狭隘,没想到你们还目无尊长!”熊监丞挥起戒尺就要揍人,谭盛礼拉住他,“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了正事……”“这件事是你处置的,他们既觉得不公,你让他们心服口服便是。”无论因为什么理由,有学生告状总得查查事情真伪,“牵涉的学生多,真要查的话一时半会查不清楚,以免耽误农活,不如让他们代劳监督如何?”
熊监丞不赞成,“他们睚眦必报,冤枉好人怎么办?”
“不会。”谭盛礼道,“不是还有熊监丞你在吗?”
熊监丞不懂谭盛礼此话何意,不过谭盛礼能与自己商量而非擅作主张,他没理由不给这个面子,冷着脸道,“就依谭祭酒的吧。”
只是,虽是监督,但必须干活,莫以为能借此躲清闲。
几人应下,信心勃勃的等着逮钟寒他们的把柄,谁知乐极生悲,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们突然转了性,分外勤快,除了如厕几乎没人偷懒,勤快得令人发指。
邪门得很。
而且不是只有一两日,连续几日都如此,几人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若坐实了他们因私怨胡乱攀咬人,熊监丞不会放过他们的。
于是,他们借着监督的空隙跑到钟寒面前撺掇他偷懒,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非但没搭理他,还翻了个白眼,“你作死啊,谭祭酒眼皮子底下还敢卖弄你那点小聪明,要偷懒你偷,我干活。”说罢,害怕被他连累,往旁边挪了几步,和其他人聊了起来,“昨日我听谭振业说,咱们忙这几日还不如去码头扛麻袋挣的多,是真的吗?”
那老百姓真够苦的。
“不知道。”
钟寒:“你说谭祭酒会给咱们布置什么功课啊。”
刚来那两日,他们从早忙到晚,许是担心他们累坏身体,谭盛礼做了调整,早上忙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用来学习,没错,即使来了乡下,教书先生们仍日日授课,不再局限于四书五经,而是与百姓息息相关的律法政令,以及百姓心底的家国情怀。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非不懂民间疾苦不能说也。
“谭祭酒学识渊博,谁猜得到他会布置什么功课啊。”
“也是。”钟寒附和了句,回眸见那人还蹲在那,撇了撇嘴,他这人学问不高但还不算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要与他们为伍日后必被其连累,钟家有爵位,只要他不犯浑家族就不会没落,如果能稍微勤勉些,兴盛家族不是难事。
心有抱负,又怎会心性动摇受旁人蛊惑呢。
几日下来,楚天等人不曾抓到任何人的把柄,不得不再想旁门左道,他们挑了个胆小怕事父亲官职不高的学生,威逼利诱要他偷懒,那人经常被钟寒他们欺负也不曾反抗,楚天笃定他不敢不从,夜里早早上床睡觉,等着明天将‘证据’交给谭盛礼。
太过兴奋,翌日天不亮他就醒了,刚套上衣衫,外边就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同屋住着六人,都被敲门声惊醒了,没回过神来就听外边有人道,“楚天,祭酒大人请你过去。”
楚天心里涌起不好的感觉,其他人也露出惊恐之色,“楚天,是不是被发现了啊?”
“别自乱阵脚,他不敢告状的。”同窗多年,楚天自认还算了解那人性格,真要有胆量也不会被钟寒他们欺负成那样。
“好,马上就去。”出门时他还心存侥幸,可看清谭盛礼房间里的人后他就心如死灰了,垂眸敛去神色,拱手作揖,“见过祭酒大人。”
“他与我说了件事,你要听听吗?”国子监学生私底下拉帮结派,以强凌弱的事谭盛礼多少有所了解,只是不敢相信还存在。
楚天心下大骇,再次拱手,“祭酒大人,与学生无关啊。”这件事他没有亲自出面,谭盛礼就算要追究也不该追究到他头上,楚天正欲狡辩两句,就看外边又有人来,是谭振业,“楚天,你与他们说话时我都听到了。”
楚天:“……”他就知道谭振业看他不顺眼,进国子监后处处和他作对。
“他父亲生性懦弱,多年不曾升职,他又受钟寒他们欺负,你们只要恐吓几句他就怕了……”谭振业边拱手边复述楚天交代那几人的话,几乎一字不差,听得楚天胀红了脸,“祭酒大人,学生知错。”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多聪明的人啊,谭振业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愧是楚家人。”
他隐晦的问过很多人,都说楚家与谭家祖上没什么交情,谭振业这人生性敏锐,就冲楚天背后耍的手段,不可能单单嫉妒他们的才能,别人不知道,楚天不可能不知道,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角,与边上惴惴不安的少年道,“父亲有话和楚天说,咱们先出去吧!”
谭盛礼确实有话和楚天说,楚学士谦逊温和,面面俱到,在翰林院风评极好,儿子不该是这般容不得人,“此事还未告知熊监丞,你觉得怎么处置比较好?”
楚天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自幼父亲疼爱他,必不会因这件事而像其他父亲以木棍揍之,他心下稍安,“学生自知冲动做错了事,学生愿受惩罚。”说着,他双膝跪地,“学生自己去熊监丞那领罚。”
认错态度良好,换了谁都不会再计较,楚天自认还算了解文人处事的风格,谭盛礼又是祭酒,宽恕豁达,不会追究的,他偷偷抬眼看谭盛礼,却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仿佛能洞悉人心似的,楚天急忙低下头,心噗通噗通跳了两下。
窗外渐明,稀薄的光透过窗户照亮半隅,谭盛礼神色半明半暗,“你各门功课都不错,假以时日,定能高中……”
楚天望着地面,没有作声。
“只是你要记得,学识高低与品行优劣无关……”谭盛礼极少在学生面前露出如此严肃之色,“莫让你父亲失望!”
第169章
“勤于学业,日久学问必精进,然而终究不如与人为善得到得多,去找熊监丞吧。”
楚天磕头,“是。”
学生们出身不同,品行各异,然而不该算计他人,谭盛礼拿出记录学生们情况的册子,翻到楚天那页添了几行字,随即阖上,出门去找谭振业了,两人没有走远,站在拐角处嘀咕着什么,谭盛礼道,“振业,贤志,进屋来。”
楚天恃强凌弱,陷害同窗为不仁不义,但以楚天的谨慎,交代他人时应该找个隐秘没人发现的地方,怎会让谭振业偷听了去。
谭振业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楚天攻于心计,没少怂恿别人做坏事,那次藏书阁众人打架就是他挑拨的,儿子不喜欢他便多留了个心眼。”姜还是老的辣,谭振业知道瞒不过谭盛礼的,索性和盘托出,“熊监丞威严,遇事却极少刨根究底,不知道是楚天在背后搞鬼。”
熊监丞乃书院监丞,谭振业不好说他无能,故而还算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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