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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盛礼叹了口气,问秀才,“他欠你多少钱。”
“好几百文。”
说话时,秀才抬手挡着半张脸,谭盛礼以为他被唐恒打伤了,问他,“要不要先去医馆看看。”要不是穷,谁会为几百文在街上大打出手,谭盛礼代唐恒赔罪,“外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秀才哼了哼,胡乱的摆摆手,似乎不欲追究其他,只摊开手问谭盛礼要钱。
围观的人有认识秀才的,看不惯他勒索的嘴脸,当着谭盛礼拆穿他的真面目,“谭老爷,你莫被他骗了,他天天摆摊给人写信,若遇着外地人就以帮他们找宅子为由忽悠他们。”有些外地人急于在城里安家,没少被这秀才骗,这秀才品行不正,不是没有骗钱的可能。
骗其他人就算了,竟骗到谭盛礼头上,他们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人帮腔,唐恒越发来了精神,“表舅,你听到了吧,这人没少做这种事,你莫被他骗了。”
“……”秀才气得跺脚,想他四处游历,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万万想不到会栽到唐恒手里,他扬手,“罢了罢了,看在谭老爷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
说罢,掉头就要走人,唐恒却拦着不让,要他当面赔礼道歉,秀才:“……”他娘的,还真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是不是,他磨牙,“唐恒,你别欺人太甚。”
昨天起唐恒心里就没舒坦过,先被谭振兴批得体无完肤,找冉诚发发牢骚又不见人,偌大的京城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难得找着宣泄的机会,哪儿肯息事宁人,拂开秀才挡脸的手,要让其他人看看他的真面目,认识冉诚后,他被这个秀才坑了不少银两,要不是有求于他,早和他翻脸了,此刻有这机会,唐恒哪儿会放他走。
“大家伙看看他,以后见着离远点,千万别被他骗了……”
谭盛礼皱眉,欲开口制止唐恒,却在看到秀才那张脸后愣住了,“是你?”
见躲不过去,秀才重重地甩开唐恒的手,朝谭盛礼拱手道,“是啊,谭老爷,想不到又见面了。”
谭家人真是阴魂不散啊,这都多少回了,他真不想和谭家人打交道。
因为他倒霉就是从认识谭家人开始的,他家里没人了,考得功名后就在巴西郡住着,替人写写信传传话维持生计,虽没多少积蓄但能解决温饱,尤其遇到谭振兴这种无甚心计的人,顺理成章哄抬了宅子价格,本想从中捞利,结果被他们识破了,担心谭振兴四处说他的坏话,他收拾包袱去了绵州……在那又碰到了打听宅子的谭振兴……等他来京城,仍遇到四处问价的谭振兴……
孽缘,孽缘啊。
他曾给唐恒写过信,知道他想谋算亲戚财产,抱着分一杯羹的想法,他自认还算尽职,谁知帮了只白眼狼,借钱不还就算了还反过来咬自己一口,他也不是吃素的,听唐恒喊谭盛礼表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谭老爷,在下有事想与你单独聊聊,不知能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大不了鱼死网破,他拿不到钱,唐恒也别想好过!
果然,唐恒紧张了,他如临大敌,满脸戒备,“你想作甚?”
“在下也是绵州人,想和谭老爷叙叙旧,唐公子可要听听?”他斜着半边嘴角,眼神亮晶晶的,唐恒噎住,过去挽着谭盛礼的手,“表舅,这人是非不分,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咱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回家吧。”
谭盛礼叹了口气,“我与他也算有些缘分,闲聊几句未尝不可,你衣服破了,和你四姨先回去吧。”
唐恒不敢面对谭盛礼,松开手,闷着头就走了,他走得很急,根本没注意郑鹭娘也在,还是张氏先回过神,扯了扯郑鹭娘衣袖,“你穿得薄,快和唐公子回去吧。”
郑鹭娘紧了紧腰间的荷包,大步追上了上去。
不说谭盛礼和那秀才说了什么,唐恒日子不太好受,平日对他关怀备至的四姨像变了个人,抄起木棍满院子追着他打,唐恒吓得不轻,刚开始还能质问她几句,后来跑不动了,后背挨了好几下,这还不算完,郑鹭娘将他关柴房了,要他闭门思过。
唐恒:“……”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瞧瞧吧,四姨多好的人也被谭盛礼带偏了。
谭振兴面朝墙背文章背得正起劲,听到脚步声转身,就看唐恒被郑鹭娘挟持着走了进来,谭振兴瞅了眼窗外的天,又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唐恒抱着头,认错道,“四姨,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
郑鹭娘板着脸,松开唐恒时顺便拉上了门。
不明白状况的谭振兴眨了眨眼,“恒表弟,你犯啥事了?”来谭家这么久,郑鹭娘从没这么严厉的凶过唐恒,谭振兴来了兴趣,“恒表弟,你做什么事了啊?”
语气好不幸灾乐祸。
唐恒:“……”
唐恒没搭理谭振兴,找了处干净的地坐下闭目养神,谭振兴不死心的凑过去,“说说呗,我发誓不告诉外人。”家丑不可外扬,他就和谭振学他们说说,绝不去外边乱说。
唐恒双手环胸,像聋了似的,谭振兴问了好几遍都没得到回答,不由得问起正事,“对了恒表弟,昨天我喝的酒里是不是添了什么,我怎么就睡柴房来了啊。”要不是有谭振学为他解惑,他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呢。
他像只聒噪的鸟儿,唐恒烦不胜烦,直接反问,“你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我知道还问你作甚?”谭振兴满脸困惑。
唐恒:“……”这次是真不搭理他了。
谭振兴无聊,继续背文章,边背边时不时望眼外边天色,心想父亲回来了吧,他要不要过去认错啊。
在他嘀咕纠结的时候,送早饭来的汪氏告诉他谭盛礼回来了,在书房大发雷霆呢,谭振兴看了眼唐恒,后者睁开眼,害怕的往后靠了靠,谭振兴问汪氏,“父亲为何生气啊。”
“好像是三弟做错了事……”
谭振兴恍然,“我就知道三弟这顿打跑不了……”未感叹完,就听乞儿喊他,“振兴哥,谭老爷喊你和恒公子去书房。”
谭振兴懵了,“关我何事,三弟在外做了什么我半点不……知情。”说到最后,声音明显小了下去,他想起来了,谭振业说他在喜乐街开私塾来着,谭振兴:“……”
他就知道不该上谭振业的当,他认栽,看向不知怎么被谭振业牵连进去的唐恒,“恒表弟,走吧。”
唐恒:“……”
第179章
天阴着,东边泛着灰白的光,像要下雨的样子。
犹如此时唐恒的心情,他有点不敢面对谭盛礼,且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局面,假如谭盛礼借此机会将他逐出谭家那他半文钱捞不到不说还名声尽毁,若是那样,这趟京城就白来了……
“大表哥,我……我后背疼得,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吧……”他声音小,刚出口就被谭振兴振聋发聩的嘶喊声盖住了,谭振兴微微仰着头,冲书房歇斯底里的喊,“父亲啊,儿子错了啊。”
唐恒受惊,狠狠打了个哆嗦,冲这嗓门,全京城恐怕没有比谭振兴更能……哭的,没错,谭振兴又在哭了,垂着脑袋,眼泪哗哗往下掉,也不哭出声,就不住地抹眼泪,不多时袖子就湿漉漉的,颜色明显深于其他,唐恒愈发觉得他窝囊,“能不能别哭了……”
语毕,他心思动了动,在谭振兴不明所以的抬头询问时,但看唐恒往自己大腿掐了下,接着便鬼哭狼嚎起来,“表舅啊,我错了哟……”
谭振兴眨巴眨巴眼:“……”恒表弟是在学他吗?
那真有够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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