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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雾锁重山（第2页）

李不言侧后方，那面覆盖着湿滑苔藓、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毫无生命气息的山壁上，一块与周围岩石颜色、纹理、甚至苔藓覆盖都毫无二致的“石头”突然毫无征兆地、内部蕴含的力量骤然爆开来！没有巨大的声响，只有细微却密集的“咔嚓”声，碎石如同被无形之力崩飞，激射向四周！而在碎石飞溅的掩护下，一道黑影如同潜伏在阴影中亿万年的致命毒蛇，终于等到了猎物心神力量转换、理论上最为松懈、防御最为薄弱的黄金一刻，激射而出！度之快，越了肉眼视觉暂留的极限，甚至快过了神经信号的传递！

这一击，快！如白驹过隙，如雷霆乍现！

这一击，狠！乌黑的锋芒凝于一点，细如麦芒，无声无息，没有半分劲风外泄，所有的杀气、力量、意志都内敛到极致，所有的破坏力都凝聚在那针尖大小的刃尖上，只为了一击毙命，直刺李不言后心那道最为致命、关联生死大穴的精确位置！那凝聚的阴毒劲气，足以在瞬间洞穿最坚硬的百炼精钢铁甲，更能瞬间摧毁心脉！

这一击，诡！选择的时机，正是李不言全力应对前方邪祟、心神或多或少被牵引，而自身力量处于潮汐转换的刹那，这是任何高手都难以完全避免的、理论上最完美、最不可能被防范的刺杀瞬间！

是那个曾在西域石林中神出鬼没、如影随形、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影楼”魅影！它竟然一直如同最耐心、最冷酷的猎人，潜伏在此，将自身生机收敛到如同真正的死物，与岩石、雾气、乃至这片山林的呼吸都融为一体，完美地隐藏了所有杀机，等待着这绝无仅有、千载难逢的绝杀一刻！这份忍耐，这份对时机的把握，已堪称刺客艺术的巅峰！

眼看那点凝聚着绝对死亡气息的乌芒，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就要触及李不言背后灰衣的纤维，那冰冷的锋锐几乎已经刺破了他自然流转的护身气劲，死亡的气息已然亲吻到了他的肌肤……

李不言仿佛背后长眼，又或者他那历经无数生死锤炼出的、近乎野兽般的战斗直觉，早已预料到这必然存在的、隐藏在光明正大攻击之下的第二重、也是真正的杀机！那刚刚释放了浩瀚寂灭刀意、理论上应该处于力量低谷、需要回气的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武学常理、近乎身体本能记忆的方式，腰腹核心肌肉群与背部骨骼出微不可闻的轻响，于间不容之际，如同风中柔柳，以一种看似不可能的角度，微微一侧。幅度不大，却精准地妙到毫巅！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最锋利的刀片划破上好绸缎的声响。乌黑的锋芒带着一丝阴冷彻骨的寒意，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凌厉到极致的凝练劲风，如同无形的刀气，将他腰侧部位的灰衣割开一道细长而整齐的口子，露出里面同样颜色的、毫无损的内衬。生死，真的只在毫厘之间！险之又险！

然而，闪避并非全部！就在身形微侧、避开致命一击的同时，李不言的左手，如同早已等待在阴影中的毒蛇，于一个绝对不可能力的角度，如鬼魅般探出！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古朴无华，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和预兆，精准无误地点向了那道黑影持着乌芒匕的手腕！指尖未至，一股冰冷彻骨、蕴含着精纯寂灭真意的指力，已然如同无形的利针，提前透空射出，直袭对方脉门！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李不言在应对前方那等诡异邪祟、耗费心神的同时，自身意志竟能如此圆融无暇，毫无破绽可循，更能在电光石火、生死一线的刹那，做出如此迅捷、如此精准、如此致命的反击！它只觉手腕处骤然一麻，仿佛被极北之地的万载玄冰瞬间冻结，一股阴寒死寂、带着终结意味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沿着手臂经脉逆袭而上，直冲心脉而去，所过之处，气血几乎凝滞！

黑影喉咙里出一声压抑的、干涩沙哑、完全不似人类能出的闷哼。它当机立断，显示出顶尖杀手凡的决断力与对身体控制的狠辣，强行逆转体内运行的真气，不顾经脉因此传来的、如同撕裂般的刺痛，以一种近乎自残、会留下暗伤的方式，极限地扭转身形，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手腕要害，避免了被一指废掉手臂的结局。但即便如此，其袖口仍被那凌厉无匹的指风边缘扫中，“刺啦”一声，撕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一小截苍白得毫无血色、仿佛终年不见阳光、如同墓穴中尸身的手臂。而在那苍白得诡异的手臂皮肤上，隐约可见一个深青色、造型极其诡异、线条扭曲盘旋、如同某种充满恶意的窥视之眼或是古老诅咒符文的刺青，在雾气中一闪而逝，便再次被黑影掩盖。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这是烙印在顶尖杀手灵魂深处的第一铁则！

黑影毫不恋战，甚至没有半分犹豫、不甘或者再次尝试的念头，身形如同阳光下融化的蜡像般，骤然变得模糊、虚化、失去确定的轮廓，下一瞬，已如同真正的鬼魅，借着尚未完全合拢的雾气与地形的复杂，没入旁边剧烈翻滚、仿佛拥有生命的浓雾之中，所有的气息、杀意、乃至存在的痕迹，都在刹那间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瞬间的惊险与手臂上那惊鸿一瞥的诡异刺青，烙印在李不言的感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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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言没有追击。他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亘古以来便存在于这里的礁石，任由失去主导的雾潮再次缓缓合拢，将他重新吞没在无边的白色混沌之中。他看了看黑影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如古井寒潭，仿佛要穿透那重重迷雾与山峦，看清其背后那庞大而神秘的“影楼”的真正面目。又低头瞥了一眼腰间被割裂的衣角，那整齐的切口显示着对手武器的锋利与劲气的凝聚，但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如同不起涟漪的深湖。这点风险，与他所经历过的相比，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

“邪祟扰敌，惑乱心神；刺客暗杀，一击必杀……虚实结合，声东击西，配合得倒是默契，堪称天衣无缝。”他低声自语，声音在浓稠的雾气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方才那短暂如电光石火、却凶险至极的接触，他已经清晰地感觉到，那黑影刺客的武功路数，与中原正统武学大相径庭，更加诡秘、阴毒、高效，摒弃了一切华而不实，一切只为最终的杀戮服务，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与花哨动作，确实像是一个传承极其悠久、训练体系严酷到非人程度的杀手组织才能培养出来的、纯粹的杀戮机器。还有那手臂上惊鸿一瞥、却透着不祥与神秘的诡异刺青，那会是“影楼”杀手的标志吗？还是代表着某种特定的分支或等级？

雾气再次如同巨大的白色棺椁，缓缓覆盖而下，将周围的一切，包括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交锋痕迹、逸散的能量、乃至那瞬间迸的杀意与死意，都彻底掩盖、抚平。山林重归死寂，唯有那无处不在的、带着精神侵蚀的雾气，依旧在无声地流淌。

但经过这两番接连不断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凶险交手，李不言的心中反而更加清明、透彻，如同被北极冰原的寒流彻底洗涤过。敌人越是急切，手段尽出，布局环环相扣，甚至动用了一些看似不该轻易动用的力量，越说明他们对自己颇为忌惮，或者说，对自己身上所背负的、关于“归墟”的秘密，志在必得，不容有失，甚至可能关系到一个远想象的巨大图谋。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南方，尽管目光所及，依旧是那无边无际、令人感到窒息与绝望的白色迷障，仿佛永无尽头。

“南海……”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像是在确认前方的目标，又像是在立下不容更改的誓言。不再去理会这迷雾中可能还隐藏着的、未知的种种诡异与杀机，不再去揣测那幕后黑手下一步的动作，他遵循着内心的指引与对地图的深刻理解，选定了一个方向，那是他心中认定的、无论如何曲折，最终必将通往南方海域的路径。身形再次动了起来，度比之前更快，更加飘忽不定，如同彻底融入了这片雾锁的重山，成为了这危机四伏夜晚的一部分，却又脱于其上，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这雾锁重山，困不住他李不言。

这连环杀局，磨不掉他心中志。

反而如同淬火的冷水，让他更加坚定了前行的决心，洗练了他本就坚韧不拔的意志。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是更诡异的巫蛊，还是更致命的刺杀，是沙蝎帮主的雷霆之怒，还是中原“上面”的莫测天威，这南海归墟，他必往之！

浓雾深处，在那无人可以窥探、甚至连感知都难以触及的角落，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极其轻微、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叹息，带着几分精心布局却功亏一篑的无奈，几分对目标实力与心性之难缠的深深忌惮，最终，也无力地消散于这无形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重雾霭之中，再无痕迹，仿佛那声叹息，也只是迷雾制造的又一重幻听。

夜，还很长。雾，依旧浓。路，仍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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